第96章(第3/3页)

但愿她能扶摇而上九万里,大展鹏程。

前朝陷入紧张的战备状态,后宫也不安稳。

德妃六月里诞下的那位小公主一直不大好,众人多少也做好了准备,甚至连康熙都不敢与这个女儿多亲近,唯恐感情深了,孩子却走了。

独德妃照顾小公主,尽心尽力,日夜不离身。

即便对她有成见如贤妃,私下也未再于这事上说她半分。

宜妃顶多私底下气哼哼地说她是“作秀”,但小公主真正过世之后,她也没在德妃面前借这个戳她的软肋。

日暮西山,永和宫里的白绫被宫人扯下,德妃静坐在窗边,望着偏殿的方向出神。

宫女脚步轻盈低眉顺眼地进来,向她回道:“六阿哥睡下了。”

“也好,叫他睡吧,哭了一日了,也不知这孩子哪来那么多的眼泪。”德妃淡淡地吩咐:“那些白绫……烧了吧。”

她闭了闭眼,宫女低声道:“大悲伤身,娘娘好歹记着六阿哥,六阿哥可只有您能依靠了。”

德妃轻嗤一声,眉目低垂,手掐着一朵艳红的凤仙花,神情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语气也十分平缓,“我有什么可伤心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求来的。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

她喃喃念道:“舍去了的,就是舍去了。皇上的怜惜,岂不胜过种种?你看佟贵妃,虽得了儿子,又如何?还是不能生,才养了旁人的儿子……”德妃面带讽笑,神情却登时狠厉起来,目光尖利如刀子一般,叫宫女后背一凉,忙低头避过锋芒。

“既然去了,不是我的,便再也不是我的了。”德妃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扶正发间一支玉钗,微微昂起下巴,摆出如佟贵妃、钮祜禄贵妃等人那般骄矜从容的姿态,字句坚决。

宫女垂眸,未语。

宫里这些年死的孩子多了,小公主的死并没掀起多少波澜,各人仍过各人的日子。

秋日猎场行围,大阿哥胤禔连射两鹿一熊,康熙亲自嘉奖,一时风头无两。

人都贺贤妃生了个好儿子,也有人打趣她好日子在后头呢,贤妃虽尽数受着,但一开始的欣喜过后,私下难免有惶恐不安。

这日孩子们都不在,娜仁拿小炉子煮了旧年陈的普洱,贤妃在她对面坐着,接过茶道了声谢,捧在手上,水雾袅袅,茶香弥漫,她深吸几次,近日烦乱的心绪仿佛被无形中的一双手理清,终于升起了倾诉之心。

她惶惶道:“皇上这样抬举保清,我这心里总是不大稳当。人说不争馒头争口气,要说我没有过那个心,是假的,可——可这都立了太子了,皇上又这样行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保清性子本来就冲,太子矜傲,兄弟两个不和是常有的,但保清对太子还是尊重的啊!若真有那一日……岂不是、岂不是兄弟阋墙。”

她侧过头去,眼圈微红,“你看自古来,皇家子弟,兄弟相争,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我是恨过仁孝皇后,对太子不喜,这都不假,可我当下真的没有要争那个位置的那份心啊!”

当下没有,便是从前有过了。

“我信你。”娜仁心中一叹,只能握住她的手,无力地劝慰:“皇上未必是那份心,你还不许人家疼一疼自己的儿子吗?”

贤妃用力摇着头,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惶恐与慌乱。

她道:“……自打皇上开始抬举保清,我是又欢喜,心里又七上八下的。有那一个六阿哥还不够吗?我只求我的保清能够平安一生,能为国家建功立业也算有所成就。若说有多大的野望——终究是白想的,皇上有多疼太子,我还看不出来吗?”

“你这会子,多着急、多慌乱都是白费的,莫不如多与保清谈一谈,你们母子两个多久没交心地说一回话了?”娜仁温声道:“孩子大了,有些心意你就是要说给他知道!保清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与他明白着说,也问问他的意思。人生路太长,咱们总不能替孩子走,你这会如何想都是徒劳,还是要看保清如何想,能把他的想法扭过来,你不是强过在这里白着急?”

贤妃苦笑着摇头:“保清、保清他何曾与我交过心,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可他信我竟不如信明珠多!”

她说着,不由得悲从中来,热泪滚滚而下,个中心酸滋味,又岂是外人能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