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11 日(第4/15页)

“意思是,它们要么来自洞穴,不然就是来自深海?”罗什说道。

“对。有些动物生活在没有光线的地方,它们的眼睛退化得很严重,但器官还是会在,还能留下从前的一些特征。相反地这些蟹……好吧,我不想太早下结论,它们让我感觉好像从未有过眼睛。如果这是对的,它们就不只是栖居在漆黑的世界,而是在那里演化的。我只知道一种符合这些情况的蟹类。”

“火山口蟹。”鲁宾点点头。

“那它们来自哪里呢?”罗什问道。

“来自深海热泉,”鲁宾说道,“海底火山热液喷口形成的生命绿洲。”

罗什皱起额头,“那样说来,它们在陆地上应该是不可能存活的。”

“问题在于,存活下来的是什么东西。”约翰逊说道。

奥利维拉从盆里捞起一只死蟹,将它仰面放到工作台上。她先后从托盘里取出一整套让人联想到吃龙虾的工具,再用一把电池驱动的微型圆锯从甲壳的侧面开始锯,体内立刻喷出一种透明的东西。奥利维拉不为所动地继续锯开甲壳,拎起连着腿的下半身,放到一旁。

他们盯着那具被锯开的动物体内。

“这不是蟹。”约翰逊说道。

“不是。”罗什说道。他指指那一团团半流质胶状物,它占了甲壳里的大半空间。“这跟我们在龙虾体内发现的鬼东西一样。”

奥利维拉开始用勺子将胶状物装进容器里。“你们看,”她说道,“从头部后面看起来像真蟹,但你们看到背部的纤维状分叉了吗?这是神经系统。这动物的感官都还在,但是少了使用它们的东西。”

“有的,”鲁宾说道,“它们有胶状物。”

“好吧,它无论如何不是完整意义上的蟹。”罗什俯身在沾有无色黏液的壳上方,“更像是一具发条蟹。能运转,但没有生命。”

“这解释了它们为什么表现得不像蟹,除非我们能证明体内这东西是一种新型的蟹肉。”

“绝对不可能。”罗什说道,“这是一种外来组织。”

“那么,就是这种外来组织让这些动物爬到陆地上。”约翰逊解释,“我们可以想想,是不是它钻进已死的动物体内,让它们复活……”

“或者这些蟹是这样被养出来的。”奥利维拉补充。

出现一阵令人难受的沉默。最后罗什打破沉默说:“不管它们为什么在这里,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我们现在脱下隔离衣,很快就会挂掉。我猜,我们会发现这些畜生体内充满毒藻,或者某种更严重的东西。无论如何,这个实验室里的空气被污染了。”

约翰逊想起范德比特讲过的某种东西。生物武器。他说得对,完全正确,只不过事实跟他想的南辕北辙。

韦 弗

韦弗很兴奋。她只需要输入密码,就可以获取一切想象得到的信息,这里的内容平时需要查上几个月。真是太棒了!她坐在她房间的阳台上,连接太空总署的数据库,埋首于美国军方的卫星图。

80 年代初,美国海军开始调查一种令人吃惊的现象。地质卫星,一颗雷达卫星,被发射到靠近极地的运行轨道上。它的任务主要是测量大海的表面,精确到仅有几厘米的误差。人们希望知道,撇开潮汐的变化的话,海平面是否到处都一样高。

地质卫星扫描的结果,超乎所有的期望。

科学家曾预估,即使是在绝对的风平浪静的状态下,海洋也不完全是平的。人们长期以来都以为,全世界海洋的水量是均匀地分布在地球表层,地质卫星图像提供了完全不同的想象——地球的外形像颗表面凹凸不平的马铃薯,满是洼地和隆起。比如,印度以南的海平面要比冰岛沿海的低 170 米。在澳洲以北,大海隆起成一座山,超出平均海平面 85 米。海洋水面的高低起伏似乎和海底地貌相似,巨大的海底山脉和海底凹陷处的海平面高度就有好几米的落差。

结论很诱人。熟悉水面的人大致就能知道那海底下是什么样子。

问题出自万有引力的不均匀。一座海底山脉对海水的吸力就比一座海底盆地高。它将周围的水吸近,堆成一个隆起,若海底是山巅,海面也同样隆起;若海底是凹陷的,海面的高度相对就较低。偶尔会有例外,比如,当一座深海平原上方的水高高堆起时,人们会知道那边地层下的岩石有部分密度极重。

这些洼陷和隆起都无法明显得让人从一艘船的甲板上看到。如果没有卫星绘图,没有人会发现。但现在的技术,不仅能绘出海底地形,而且能从表面的情况推测海底的样貌。地质卫星显示,海洋会形成直径达数百公里的巨大漩涡,像一杯被搅动的咖啡,中央旋转形成洼陷,愈向边缘隆起得愈厉害。除了重力变化外,这种涡流也会使海面隆起,涡流又组成更大的漩涡。将地质卫星视角拉远还会发现,整个海洋都在旋转。巨大的环状系统在赤道上方以顺时针方向旋转,在赤道以南改变方向,离两极愈近,旋转得愈快。

于是科学家们得以证明海洋动力学的另一个原则:地球自转影响了环流的速度和角度。

墨西哥湾流根本不是真正的洋流,而是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涡流边缘,一个由无数小涡流组成的巨大环流,以顺时针方向挤向北美洲。由于巨大漩涡中心位于大西洋偏西处,墨西哥湾流就被挤向美洲海岸,在那里堆高、隆起。强烈的风和向着极地的流向加快了涡流的速度,海岸巨大的摩擦力又将它减缓。北大西洋涡流就处于一种稳定的旋转之中,符合角动量的定律:除非受到外力影响,否则旋转运动将守恒不变。

鲍尔所害怕的,就是他观察到的外力影响,但他不敢肯定。海水不再涌入格陵兰海,这让人不安,但证明不了什么。只有从全球测量的数据来判断,才能证明全球性的变化。

1995 年冷战结束后,美军渐渐公开地质卫星绘图。一连串更现代化的卫星取代地质卫星系统。现在摆在卡伦·韦弗面前的是自 90 年代中期以来的全部资料。她花了好几个小时,比较测量数据,数据细节上存在差异—有可能某颗卫星雷达将一次特别厚的飞溅浪花误认为海浪表面—但大致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愈是深入,她最初的兴奋慢慢转变成深深的不安,最后知道鲍尔的担忧是对的。

他的漂浮监测器只运作了很短时间,短到还无法识别出它们随洋流漂流的位置,就一个个忽然失灵。

鲍尔几乎没有收到任何回传的信息。她问自己,那位不幸的教授是否明白他的推论多么正确。他全部的知识都压在韦弗的肩头上,让她现在能从字里行间读出对其他人没有意义的讯息,足以看到灾难正逐渐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