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来自莫罗的解释(第2/4页)

莫罗对于喉部这一说法我不敢苟同,但是当我说出自己的看法时,他却粗鲁地打断了我,并且继续讲自己认为的那样。后来他又接着给我讲他的研究工作了。

“可是你为什么选择了人形?”我内心一直认为莫罗之所以这样做是怀着某种不好的意图,至今我也还是这么想的。

“哦,那是无意的选择。”他说。

“其实把美洲驼变成绵羊的形状,或者是把绵羊改造成美洲驼的样子,这都不是难事,完全可以办到。但是我始终认为人体形状本身一定对智力有着更高的要求,与低等动物相比,这方面更强大。不过我倒也没有把所有的动物都改造成人形,其中一两次……”说到这里的时候,莫罗沉默了一会儿,大概一分钟左右。

“那一年……如今回想起来过得真够快的!我还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把你从自杀的边缘救回来!现在呢,我又在浪费时间向你澄清我自己,大约一个小时呢!”莫罗突然说到了这些。

“我还是搞不懂,你难道认为动物们所经受的这种痛苦是理所当然的吗?你是怎么想的?毕竟在我看来,活体解剖术唯一有理由进行下去的就是其在一些方面的应用。”我问。

“你说的没错,但你是个唯物主义者,我不是,我们是两种人,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说。

“不,我可不是什么唯物主义者。”我辩解道。

“你在我眼里是这样的,所以这也仅仅是我眼中的你,是我的看法。之所以会产生痛苦,也是基于这一点,即不同人的不同看法。当你看到某种你认为痛苦的事情时,你就会产生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你觉得那是有罪的。但是在我看来,在试图想象动物们所经受的痛苦时,你应该稍微放松一些,也就是说,不要认为它们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莫罗如此辩驳道,对我来说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但是,这不重要啊,一点都不重要,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用真正的科学思维来想这件事情的话,根本没有什么痛苦可言。这个小小的星球不过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尘埃而已,甚至在宇宙中都很难发现它。人们要想从地球去往距离它最近的星球都要说上很长的时间才能达成。我有时候认为,除了在这个小小的地球上之外,其他任何地方都可能没有这种研究。你如此想一想吧,生物与生物之间哪里还有什么痛苦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莫罗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把折叠的小刀,他把它弄开了,然后挪动了一下座椅,露出了他的大腿。他仔细地在大腿上查看了一圈,猛地一下将小刀扎了进去,很快又拔了出来。

“我这种刀叉肉的做法你以前也一定见到过吧?其实扎一下又何妨呢?有什么关系吗?肌肉和皮肤都不需要拥有这种承受苦痛的能力,真正感受到痛苦的地方不过是大腿的某处。事实上,从医学角度来讲,疼痛仅仅是身体对我们发出来的警告。全部的神经、感觉神经以及视觉神经,这些具有生命力的肉体根本不会有痛苦的感觉。就比如你的视神经受损了,你可能只能够看到闪烁的光亮。假如你的听觉神经受损了,你也只能听到嗡嗡的声响。此外,植物也不会有痛苦的感觉。某些低等动物同样如此,比如虾,等等。至于人类嘛,这种高等动物智力很高,而且会越来越高,所以他们对自身关照得很好,痛苦对于人类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一种没用的东西终究会在进化中被淘汰掉的,痛苦就是如此,你认为我说的不对吗?”

“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我做事是极为谨慎认真的。我穷极一生在研究万物生长的规律,想要知道造物主创造万物的方式,所以我应该比你看到的东西更多。你呢,据我的了解,好像始终在研究蝴蝶吧?我想对你说的是,快乐痛苦与天堂地狱没有丝毫关联。什么狗屁快乐与痛苦!请问你那颗神学家一般的心境是怎样的,当天堂女神还处于黑暗之中时?快乐与痛苦的感受是与生俱来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必须承受。更深一点来说,快乐与痛苦根本就是人类身上兽性的遗留!普兰迪克,你懂了吗?”

“总的来说,我研究的终极目标就是要在有限的生命形体中谋求最大限度的可塑性。这个想法始终引导着我前行,是我研究的动力。我会提出某个问题,然后解答它,之后再提出另一个问题,再解答,如此种种。你甚至没办法想象,这种研究对于我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激发力,那是一种对与日增长的智力的向往和热爱。我渴望获得更多的知识,因为这个过程让我享受,让我感到平静,让我感到喜悦。你想象一下吧,在你的手中转变之后,动物不再是动物,也不是人,他是一种全新的东西,也一个全新的问题。我能够对他表示的仅仅就只有某种程度上的同情的痛苦,此前的几年中我都付出了这种痛苦的代价。”

“但是你弄出来的这些怪物真是让人反感啊!”我说。

“你说的其实是伦理学的东西,不过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专门来思考这方面的问题。毕竟我是研究自然的,所以会变得像大自然一样冰冷无情。我只是一味地投身于研究本身,对此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如此才能专心于研究事业。现在,我的这些研究课题已经在茅屋那边展开了。我和蒙哥马利,以及那六个土著人(从夏威夷和南洋群岛过来的)已经在这个小岛上待了十一年之久。想当初我们刚刚抵达的时候,一眼望见的全是绿色的景致,还有无边无际的海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刚刚发生过似的,记忆犹新。这个小岛就好像一直在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我们乘风破浪来到小岛上,带了一船的物资,通通搬运上了岛。我和蒙哥马利在岛上盖了房子,土著人也在另一处盖起了茅草屋。之后我就开始做研究了。一开始发生的事情搞得我很不高兴,那时候我弄了一只绵羊做实验。可是经过了一天半左右的活体解剖术之后,它被我意外地弄死了。后来我又换了另一只开始做,结果是它变成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我给她全身打了绷带,以便让伤口尽快愈合。手术刚刚结束的时候我还比较高兴,它看起来就像个人,但是之后我就觉得不太好了,因为看到它就想到了过去的我,十分蠢笨。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断了它的生命。这种由羊变成的东西都缺乏胆魄,日夜都在害怕,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中挣扎。我想它们不适合变成人样。”

“我没有再选择羊来做实验,而是选择了大猩猩。给猩猩做手术的时候我是无比小心的,虽然历经了各种困难,但最终也都一一克服了。我成功地把它改造成了人,这是第一个成功的案例,我花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不休不眠,全身心投入。我主要要改造的是它的大脑,因为需要增加和改动不少的东西,当手术工作全部完成之后,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接近黑人的东西。我给它裹满了绷带,它就那样站在我的面前,一动不动,我对它非常满意。当我能够确信它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之后,我走出了它的屋子,我看到蒙哥马利的反应,就像现在的你。那时候我正在给猩猩做手术,它发出了凄惨的叫声,蒙哥马利听到了。那时候我对蒙哥马利还没有完全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