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到来的日子(第2/54页)

内蒂的父亲斯图亚特先生是一位园丁,就职于一位富有的寡妇家中,寡妇的丈夫叫作弗拉尔。我和内蒂很早之前就已经情投意合,甚至在十八岁之前我们就已经接过吻了。我们的母亲不仅是老同学,还有一层表姐妹的亲戚关系。后来,我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母亲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并且在生活的压力下不得不出租房屋,房子的租户是一位克莱顿临时的代理牧师。此时母亲的社会地位已经远远不及斯图亚特太太了。我的母亲非常善良,也喜欢走动,经常光顾克斯黑尔塔楼那边一位园丁的小木屋,那里的朋友们都跟她关系不错。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七月的傍晚,漫长而充满了流金溢彩的浪漫。是的,那个傍晚确实好长,让人感觉那金色似乎迟迟不愿褪去,不希望将那一方美丽的天空交给即将到来的月光与星辰。我和内蒂就这样依偎在人行道交汇处的金鱼池边,我们怀着初恋时特有的青春羞涩互盟誓约,作为人行道边界的一丛丛紫杉成为我们浪漫的见证。记忆是如此的清晰,当时我感到自己的心总是被一种无名的东西深深搅动,原来那就是属于青春与冒险的震颤。

我永远忘不了内蒂那一天身上穿的飘飘白衣,那双晶莹剔透的黑色眼眸,还有额头上那缕随着夜风轻柔飘动的秀发。她的脖子像模特一般美丽而可爱,上面挂着一小串珍珠项链,一块不大的金色饰品紧紧贴住她的颈窝。我忍不住轻轻地吻下去,而且这一吻一直持续到今后的三年时间。我对她的爱如此深,甚至无数次在头脑中勾画过与她共同建立的未来,我发誓,为了她,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生命。

手边的两张照片映入我的眼帘,照片中有一个看起来十分害羞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是的,那便是内蒂。肢体有些僵硬,穿着确实略显粗陋,但是,这些都无法掩饰她所流露出的无比欢乐,而且,透过这张照片,我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份欢乐。对我来说,她总是随身带着一股神秘的魅力,完完全全俘获了我的大脑。一股成功的喜悦飞扬在她的脸上,似乎要透过照片冲了出来。正因为这些,我一直将这些照片保存着。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份真真实实的美。我甚至怨恨自己不懂绘画,要不是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通过手中的画笔向人们展示那份纯真的美好,而不是在这里苍白地描述。她有着极具磁性的眼神,一种极其微小的变化存在于她的唇间,仿佛时而甜蜜地微闭着,时而又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那深沉而美丽的笑容着实让人沉醉。我们就这样相互亲吻着,然后做出决定,我们决定暂时先不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双方的父母,至于那秘密是什么,呵呵,只能说那是另一个我们已经做出的并且会始终坚定不移的决定。时光总是在幸福的时刻飞速溜走,很快便到了分别的时候。我带着恋爱的羞怯走过众人的面前,陪伴着母亲,走过月光怡人的花园,直到柴克斯黑尔的火车站。一路上总能听到灌木丛中窸窸窣窣的响声,我敢肯定那是与我一样心脏正在狂跳不止的小鹿吧。我们最后的目的地是克莱顿那间黑暗的地下室。之后将近一年左右我跟内蒂再也没有见面,但是我内心中对她的思念却一刻也不曾停止。

第二次相见之后,我们决定采用通信的方式保持联系。而且我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来保证通信的私密性。内蒂一直不希望家里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就连唯一的妹妹也不例外。所以我每次的行动都非常小心,将那装载着我热烈爱情的信封密封好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交给她住在伦敦附近的朋友,然后再由那位朋友转交给她。

她那个时候居住的地址现在还印在我的脑海里,但是如今的那里已经物是人非,那些房屋,街道和郊外都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通信的方式并没有令我们的感情进一步升温,反而开始渐渐淡漠。也许对于我们来说,通过书信交流情感仍然是一个崭新的挑战,我们都还不太擅长这种通过寻找共同思想来沟通情感的方式。

相信你肯定能够理解的,因为当时一种异常怪异的状态始终弥漫在思维领域中。一种非正常的法则将人的思维禁锢起来。习俗和惯例遭到人们肆意的篡改、制造、禁止和扭曲,思想被各种各样荒谬的理由扭曲到面目全非的程度。在直觉的驱使下,人们开始对“真理”保持沉默。我就是在这样狭隘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伴随着无数因循守旧的思想,被孤单的母亲一手拉扯大。在那种环境下,你感觉不到自由,只感觉自己被层层的宗教礼法所束缚,不得不遵守那些被称为行为规范的条条框框。你连自己的观念也无法自主,必须接受某种政治制度的残忍压迫。所有这些束缚人的东西,都是如此空洞而牵强,与社会生活的现实需要根本扯不上什么关系。

事实上,母亲也一直恪守着属于自己的宗教,甚至我总能感觉到那种宗教有股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每个星期天,母亲便会雷打不动地带上我去教堂。就算有再多的家务活也会被暂时堆到一边,不管是马上要洗的衣服还是必须每天打扫的家具。她会拿出那双自己精心缝制的黑色手套,将自己那双因为常年洗衣而干裂多节的手遮蔽起来。她还会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丝质黑色外衣,虽然看上去已经非常旧了。最后她还会戴上一顶无檐女帽,端庄地出现在教堂里。甚至同行的我也比平时显得干净整洁了许多,令人平添几分好感。教堂里的活动并不复杂,包括行礼拜、唱圣歌、聆听祷文。神父朗诵祷文的声音极其响亮,众人在感召之下也会放开嗓门跟着朗读下去。

最后终于等到神父鞠躬总结的时候,听到他用慵懒的语调简单地说出那句“让我们祝福圣父,祝福圣子!”之后,我们终于得到了新的解脱。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同时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随后便有一种精神焕发的振奋。

在母亲信仰的宗教世界里面有一个被称为地狱的地方,那里还住着一个极其可怕的魔鬼,长着一头红色的卷发。魔鬼也拥有极大的权力,甚至可以和不列颠国王相提并论。人们肉体上的一切邪恶欲望都会受到它的强烈谴责,它的目的是让世人相信只有经历过痛苦的磨炼,才能一劳永逸地摆脱自己在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上所遭受的一切忧愁与烦恼。但是真正的事实便是这个世界的灾难是永无止境的。而那些头发像翻滚的红色火焰一样的魔鬼看上去却是如此滑稽。整个故事都带有明显的训诫色彩,不过在我出生之前,这一要素早已经被大大淡化了,如今更多散发出的是一种线条柔和的假想色彩。至少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它不曾以恐怖的面目呈现出来。现在这一切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不过是老妈那张充满焦躁与灰尘的脸上一连串的表情而已。不可否认,它们确实令妈妈可爱不少。我猜测妈妈对于上帝产生的这种特殊情感很可能来自我们那位十分厚道的房客,加比塔斯先生。他拥有一副天生做牧师的好嗓门,并且极具伊丽莎白时代祈祷者身上那种伟岸的气概。母亲对于上帝的顺从显得尤其敏感,她甚至主动将那些声名狼藉的教士与万能的上帝区分开来。而且在我的印象中,她不仅自己一直坚持这样做,还希望我能够加入她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