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食初现 第四章 巨童(第2/7页)

但是,研究的习惯在他身上却因袭已久。

偶尔在试验室里——除了他习惯性的研究和科萨尔的规劝之外,他还能找到别的什么来促使他工作。这位戴着眼镜的小个子或许是中了什么毒,开口的鞋子绕着高凳腿,手里拿着夹天平砝码的镊子,会在刹那间重新找回了那种鲜活的洞察力,会又有了一种暂时的领悟力,看见那播撒在他头脑里的种子展现出永恒的生命力,就像看见它在天空中一样,从现在的种种奇遇和偶然事故后面,看到了必将出现的巨人和各种宏大有力的事物越来越近。虽然模糊,但却瑰丽,像是某个远处闪耀发光的宫殿在掠过的一道阳光中显现出来一样。而现在,他却只能工作着,就像那远处辉煌景象并没有映入他的脑海,在前面,有的只是邪恶的阴影,巨大的斜坡和黑暗,冷漠的巨大生物,冰冷、狂野,可怕的事物。除了这些,他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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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复杂混乱的事件中,外部大世界的冲击给予了本辛顿先生以名声。这时,一个才华横溢的活跃人物变得突出起来——在本辛顿先生眼里,变成了外界事物的领袖和统帅。这就是温克尔斯大夫,一个令人信服的青年执业医生,他在这个故事里已经出现过。通过他,雷德伍德才能用神食喂他的儿子。甚至还在神食公开大暴露之前,雷德伍德给他的神秘粉末就显然引起了这位先生极大的兴趣。所以当第一只大黄蜂一出现,他便恍然大悟了。

他是这样一种医生,无论就风度、品德,还是就行事的方法和外貌而言,都可以用“叛逆”两个字恰如其分地概括。他身高体健,肤色白皙,有一双严厉精明的银灰色眼睛。他头发的颜色像石膏粉,五官匀称,刮得干干净净的嘴巴周围肌肉有力。他身材挺拔,动作充满活力、敏捷,只用脚跟就能快速转动,他身穿长风衣,系黑丝领带,佩纯金扣子和表链,他的丝帽有种特殊形状的帽檐,这让他格外与众不同,充满才气。看来,他的长相和他的年龄是相称的。在神食第一次神奇公开暴露之后,他就开始费尽唇舌地讨好本辛顿和雷德伍德,并表现出一副神食拥有者的姿态。虽然报界作了相反的陈述,温克尔斯的态度有时还是使本辛顿不由得不把他看作整个事业的最初的发起者。

“这些事故,”温克尔斯在本辛顿暗示到将来神食泄漏的危险时说,“都没有什么。没什么了不起的。发现就是一切。发展适当,处置相宜,控制合理,我们就有——在我们这个神食里,我们就有了一种真正值得自豪的东西。我们必须时刻注意它。我们绝不能再次让它失去控制,而且,我们也绝不能把它闲置不用。”

他是肯定不想使这些东西闲置不用的。如今他几乎每天都到本辛顿家来。本辛顿朝外一望,就看见他那完美无缺的马车响着鞭子沿斯洛恩街驶来,在一个短得难以置信的间隔之后,温克尔斯便会以一种轻快有力的动作走进屋来,他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全屋。他掏出些报纸,提供情况,发表评论。

“怎么样?”他会说,一面搓着双手,“我们的情况怎么样?”话题常常就这么由外界对神食的议论开始了。

“你们知道吗?”他会这样说,“卡特汉在教堂协会谈到了我们的东西!”

“老天爷!”本辛顿说,“他是首相的堂兄弟,对吗?”

“对,”温克尔斯说,“他是一个很有力量的年轻人——非常有力量。思想不对头,知道吧,狂暴反动——但是,从头到脚充满力量。他显然想要靠我们的这个东西里捞点儿资本。他的态度很强硬,建议我们在小学里使用神食。”

“我们在小学使用它?”

“我前几天谈到过这个问题——完全是顺便说到的——在工艺学校,没什么大不了。我是想说明白,这东西确实有很高的价值。一点也不危险,虽说最初出了点儿事故。这种事故不可能再发生了。你们知道它会成为挺好的东西——可是他抓住了这个话题。”

“你都说了些什么呀?”

“显然没说什么。可是你们看——!那么严肃地抓住了我的话。就像发动进攻一样。说什么没有这个,小学就已经浪费了公众相当多的钱了。又讲起什么开钢琴课之类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们知道吧。他说,没有一个人想要妨碍下层阶级的孩子获得与他们的条件相适合的教育,但是要给他们这一类食物的话,就会极大地破坏他们安分守己的意识。他把这个题目大加发挥。他问大家,把穷人弄成三十六英尺高有什么好处?他真的相信,知道吧,他们会长到三十六英尺高呢。”

“他们会的,”本辛顿说,“只要我们定时定量给他们吃神食。不过,没有人说出过任何——”

“我说过一点。”

“可是,我亲爱的温克尔斯——!”

“他们还会更大,当然的,”温克尔斯打断他,那表情好像什么都知道,把本辛顿还不成熟的想法吓了回去。“用不着争,会更大的。不过,还是听听他怎么说的吧!这会让他们更快乐吗?这就是他的论点。奇怪,不是吗?这会让他们更好些吗?他们会对合法当局更为尊敬吗?这对孩子们自己公平吗?真怪,他这么为公平担心着急——仅在关于未来的安排方面。就连今日,他说,许多父母连让孩子吃饱穿暖的开销都承担不了,如果让他们吃神食的话……嗯?

“你们看,我只不过稍微提了一下,他就把这个当成了确定要执行的提议。接着他计算起一个二十英尺左右高的正在长的男孩子的一双袖子要多少钱。就像他真相信似的——十镑,他算计,还只是最低限度。这个卡特汉真是怪人,他算得这么清楚!他说,那些诚实的艰苦奋斗着的纳税人将不得不负担这笔钱。他说我们得考虑一个父母权利法案。在这里全有。两栏,每个家长均有权按自己身材的大小抚育子女。

“接着他讲起了学校房屋设备,扩建和改大课桌的花费将加重本已不胜其重的国立学校的负担。为的什么呢?——一个饥饿的巨人的无产阶级。后来他说得特别严肃,他甚至说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干——这只不过是我一时的想象,你们知道,但我却被那样误解了——这个疯狂的关于学校的设想即便是没有实施,事情也不算完。这是种奇怪的食物,不止奇怪,他都觉得邪恶了。它被不加考虑地乱撒——他是这么说的——它还会被乱撒的。一旦你服用了它,就必须继续服用,否则它就会有毒。总之,他提议组织一个‘全国事物比例控制委员会’。这多奇怪,对吧?人们对这个提议着了迷,就像对任何提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