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全心全意 小姐对瑞王殿下可真好。

‘万寿节之事已过去如此之久, 皇兄右臂上的伤势还未曾痊愈吗?’

此言一出,便是满场的静谧,仿佛像是热闹的喜宴里凭空下了一场冻雨, 令在场每一人的神情都微微凝结。

因各自的立场不同, 面上渐渐流露出的神情也各不相同, 但却又不约而同地,都将视线落在了太子的右臂上,心底寸寸生出疑窦。

太子是在万寿节上为刺客所伤, 在场品级高些的官员自然都是亲眼所见。可毕竟是过去了一段时日,且又是最好的御医与最好的药材调养着, 即便未能痊愈,也不至于被轻轻一碰, 便痛到连一枚玉佩都拿不住的地步。

因而, 一些心思重些的官员,已经在心中打算着, 要如何打通关系, 问一问当日为太子就诊的御医,太子究竟伤情如何。

众目睽睽之下, 李行衍的面色愈发难看,半晌只开口道:“孤的伤势, 不日便可痊愈,诸位无须挂心。”

他说着, 又垂目看向地上破碎的白玉佩,咬紧了牙关, 强自将此事认下:“此事是一场误会,孤也无意追究,便不必请太医过来验伤了。”

李容徽目光轻轻扫过众人, 见人心浮动,知道今日目的已达,便也不再多言,只微抬薄唇,带起几分笑意:“既然如此,那臣弟还有聘礼需要准备,便先回府了。”

他往宴席外走了数步,眼看着就要行出李行衍的视线了,他却又像是临时想起了什么一般,缓缓回过身,对李行衍淡声道:“珠联璧合,瓜瓞绵延等话皇兄想必也听得倦了,臣弟便也不说了。”

他说着,只袖中随意取了礼金出来,递给一旁的小童,勾唇笑道:“那臣弟便祝皇兄……早日痊愈。”

*

兔缺乌沉,一日转瞬过去。

天穹上初泛起一缕鱼白,棠音便已坐在海兽葡萄纹铜镜前,挑选着今日要戴的首饰。

白芷一道以布巾轻轻替她绞着新沐过的发,一道笑着开口:“宫里一早便传了消息来,说昨日里国师合您与瑞王的八字的时候,天边彩云东来,更有一对大雁轻鸣着落入庭院之中,是大吉之象,八字也是上上之合。现在宫中都在传,您与瑞王是天定的姻缘。”

棠音刚洗净的小脸上微微一红,只低声道:“今日父亲与哥哥都休沐在家,你又是听谁传来的消息?”

“是瑞王身边的盛安,盛公公亲自传来的消息,做不得假的。”白芷笑着往窗外看了一眼,手上愈发快了几分:“既然八字相合,那想必今日天光大亮的时候,瑞王也该来我们相府下聘了。”

她说着,眸光微亮,期许道:“近日盛京城中最隆重的婚事,当属太子殿下与陆侍郎嫡女的。听说光是聘礼,都抬了整整八十抬,都从陆府花厅一直堆到了门外,羡煞了多少闺秀。不知道瑞王会给多少聘礼,也是八十台?”

一旁的檀香正给棠音用凤仙花汁染着指甲,闻言却抬起头来,小声道:“不一样的,陆姑娘那是嫁过去做良娣。我们小姐嫁过去,可要做瑞王正妃的。瑞王给的聘礼,怎么也得比陆姑娘多些。”她略想一想,开口道:“怎么也得有一百抬吧?”

在她们的语声里,棠音的长睫微微一颤,杏花眸升起几分担忧来。

李容徽的生母早逝,又不得成帝青眼。在宫中的日子是她亲眼见过的艰难。

如今才初初得势,又能拿得出多少聘礼?

会不会因为聘礼给得少了,而被父亲刁难,不同意这门婚事?

棠音这般想着,下意识地便想伸手去开自己的妆奁。

惊得正给她绞着乌发的檀香低低一声惊呼:“小姐,这指甲才刚染好,不能乱动,您要什么,奴婢给您拿。”

棠音微红着小脸,抬手轻轻指了指妆奁里一只锦盒,小声道:“你们让荣满快马加鞭去一趟瑞王府,将这只锦盒给瑞王。”

檀香与白芷皆是微微一愣。

作为贴身服侍的侍女,她们自然知道,小姐这十几年来存下的银票与值钱的首饰都放在里头。虽不能说是价值连城,但也可以买下几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了。

白芷有些心疼道:“这可是姑娘您自己的体己,全拿给了瑞王,日后您在王府里,遇到需要打点的事可怎么办?”

“我那还有一些钗环首饰,若是遇到急用了,便将这些当了。再不济,我还有自己的陪嫁。”棠音轻声开口:“眼下还是先过了父亲这关要紧——檀香,你快些去找荣满,趁着现在日头还未升起,早点将东西交给他,他也来得及再添置几抬聘礼。”

“小姐对瑞王殿下可真好。”

还是全心全意,半点退路都不留的好。

檀香拗不过她,轻轻叹了口气,迟疑了稍顷,还是在棠音的催促下,慢慢拿起了那个锦盒,往门外走。

刚打开了槅扇,却险些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却是姜氏身边的墨兰。

檀香微微一愣,忙将锦盒藏到了身后,小声道:“墨兰姐姐,您怎么天未亮就来了?”

她略想一想,也是微微一惊:“难道瑞王殿下这么早就来了?”

棠音正坐在玫瑰椅上,有些揣揣地看着两人,听檀香这么一说,也是一惊,下意识便握了白芷的手道:“可我连衣裳都还未换,是不是太失礼了?快,快,头发随意绾一绾就好,先将衣裳换了。”

白芷也是一阵慌乱,刚想将布巾撇下,却听槅扇外墨兰轻笑着道:“瑞王殿下的队伍依礼要辰时之后才能到相府。如今,是昭华公主带着侍女来了。说是急着要见小姐,奴婢便赶来通传了——”

她话音未落,游廊上又是女子带笑的嗓音响起:“棠音——棠音你可起了?”

棠音立时便听出,这是昭华的嗓音,应当是等不及墨兰回话,便仗着公主的身份自个儿进来了,也像是她素日里行事的作风。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只穿着一身寝衣不好出去,便让身边的白芷将昭华引进了闺房里来,而檀香也趁此机会,匆匆往后院里找荣满去了。

昭华甫一进来,便让房内服侍的侍女都下去了,自个儿拉着棠音的手笑道:“听闻今日里李容徽要来下聘,我特地起了个大早,赶着宫门一开,便出宫寻你来了。”

棠音秀脸微红,只轻声道:“其实你不必起那么早的,瑞王府的队伍要辰时才来。”

“不早能成吗?”昭华竖起秀眉,恼道:“旁人如何我不管,我家棠音出嫁,无论是排场还是聘礼,都得是盛京城里的第一份。若是我来的不早,岂不是就得眼睁睁地看着李容徽怠慢了你?”

棠音被她说得轻轻一愣,只低声道:“他何时怠慢我了?”

昭华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地横了她一眼,开口道:“李容徽什么出生你也知道。长亭宫什么样子你也见过。你指望他能拿出多少聘礼来?别到时候寒寒酸酸地带了个二十抬,四十抬过来,还比不上一些小门小户,平白惹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