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皇嫂 皇嫂唤错了人,岂不是尴尬至极?……

“你——”李行衍被他气得胸口发闷, 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脑海中却走马灯般转过上次在寻仙殿前见到李容徽的情形。

‘当初棠音替我延请太医的时候,怕我身上留下伤痕, 特地令太医开了一盒玉润膏给我。’

‘如今还剩下半盒, 可要我差人送到东宫里去?’

那时他唤得就是棠音!

只是彼时他心中满是礼部与死士之事, 并未察觉。

如今想来,怕是早有私情!

李容徽微侧了侧脸,见李行衍额角青筋直跳, 一副气怒之极,却又强压着情绪不好在人前发作的模样, 唇角微抬,嗓音愈发低醇:“皇兄怎么不说话, 可是生我的气了?”

“是因为我不愿唤那一声皇嫂?”

他说着轻垂下眼, 视线却若有若无地落在眼前那盒胭脂上:“不是容徽不愿。只是赐婚的圣旨还未下来,乱唤皇嫂着实失礼了些。”

“若是他日, 圣旨上写的不是棠音, 皇嫂唤错了人,岂不是尴尬至极?”

“圣旨未下, 一切皆有变数。”他轻抬起眼来,浅棕色的眸中满是忧虑, 仿佛下一刻,赐婚于太子的圣旨上, 便要换了名字。

他轻轻叹道:“我这可是为了皇兄着想。”

“李容徽!”李行衍再也摁那不住,重重拍案而起, 眸光凶戾,气息紊乱。

“皇兄这是为了几句话便要屠戮手足么?”李容徽轻抬唇角,心中却不免有些遗憾——李行衍这幅模样, 要是能被棠音看见,该有多好。

总有这个机会的。

他微瞬了瞬目,像是极失望一般轻叹了一口气,背转过身往殿外走。

在彻底背对李行衍后,他面上的笑意渐渐敛了,一双浅色的眸底锋芒暗隐,语声却仍旧柔和:“既然皇兄如此在意,那等改日赐婚的圣旨上换了人选,那声皇嫂,皇兄想听多少遍都可以,容徽绝不食言。”

他话音落下之时,人已走到槅扇前。还未迈步,便听见身后重重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地面上,粉身碎骨。

旋即,一阵浓醇的胭脂香气于殿内漫开。

李容徽薄唇微抬,眸中暗芒浮动。

这几日,内务府连夜赶制香鼎,说是为品香宴准备,倒也合情合理。

可若是往深处一想,便知道偌大的皇宫里,如何会缺区区几个香鼎。连夜赶制,必定有诈。

本想着,今日来承德殿中寻个机会,给棠音提个醒。却没想到李行衍如此沉不住气,倒是替他省事。

他薄唇微抬,重新抬步,迈过了承德殿的门槛。

*

御花园中,棠音正端坐在一株梅树下。

今日清晨降了霜,于梅枝上落了薄薄一层。如今日头出来了,便又融结为露,无声自盛开的梅花上坠下,砸落在她眼前的青石桌上,碎香四溅。

棠音轻抬了抬眼,有些担忧地往人群中望了一眼,只见各色锦衣的贵女如这园中四季妍丽的名花一般,一茬接一茬,一眼望不见尽头。

只是,却唯独没见昭华。

方才在宫门口,她刚下了马车便被人引到了御花园里,檀香与荣满,也以天家盛会,不容有失为由,被拦在了北侧宫门外。

如今竟是连一个能去给昭华报信的人也无。

她正蹙眉想着,却听远处脚步声轻起,长长两列宫娥蜿蜒而来,为首两人高举仪扇,交叠于仪舆上方。

徐皇后一身八答晕春锦长衣,笼一件正红描金绣凤宽袖斗篷,正端坐于舆辇之上。戴着鎏金护甲的玉指轻叠于手背,明黄缎垂帷落下,半掩玉容,更是通身的雍容华贵,不可逼视。

而随辇之人一身月白鹤氅,外笼同色狐裘,面容清隽,通身温润,正是太子李行衍。

皇后仪仗于御花园中停下,太子亲自上前,扶着皇后自舆辇上下来,高坐于金帘之后。

而满御花园的贵女们见此景象,亦纷纷自各自坐落之处起身,齐齐福身拜见。

“今儿是衍儿的品香宴,既是宴席,那宾主尽欢便好,也不必太过拘礼。”皇后于帘后轻轻抬手,免了诸贵女的礼,又侧首对李行衍道:“差人将东西分发下去吧。”

李行衍轻应一声,身边候着的宫娥们便鱼贯入场,将手中的玉盘搁在众贵女跟前。

盘中的东西并不多,不过一镂空雕花的银质香鼎,与各色花粉、花汁、香药数十品。

这意思,便是要人当场调制。自己带来的那一炉香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棠音正这样想着,却见身旁一贵女倏然白了脸色,纤细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手里那只青玉香鼎。

棠音明白过来,这怕是自己不懂香理,提前差精通此道之人做好了香,想要蒙混过关。只是却没曾想到皇后与太子选择让人当场制香,怕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微响,无数宫娥们手持烟青色帷帐而来,将贵女们三四人为一组,分别隔开。

这是怕御花园中人数太多,彼此之间香味晕染,混了气息,也是怕人多混乱,有人为了赏赐,做出令人不齿之事。

一切准备停当,上头传来徐皇后柔婉的嗓音:“既是宴席,又岂能没有赏赐?”

隔着金帘,她将腕上一只凤血镯褪下,搁在铺了锦绸的金盘之中,让人放在紫檀木案正中,诸位贵女都能看得见的地方。

“这只镯子,是本宫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第一回 进宫,当时的皇后娘娘亲自戴在本宫手上的。如今,本宫将它拿出来,赏给魁首之人。”

此言一出,御花园内蓦地一静。

皇后娘娘做太子妃时的镯子,还是先皇后亲赏的,其中意义之重,不言而喻。

而如今,皇后却将它拿出来,说要赏赐给魁首之人——

难道是沈家嫡女失了皇后欢心,如今皇后要在这场品香宴上,另选她人为太子妃?

抑或说,只是为太子选两个未来的良娣?

可若是选良娣,又何须拿出这样意义深重的东西?

贵女们各有所思。

若不是有烟青色帷帐隔着,此刻怕是四面八方的视线都要落在棠音身上了。

然不等她们想个明白,却又听上首李行衍淡淡一声:“开宴吧。”

诸位贵女便也压下了各自的心思,垂首去选眼前的香药。

而棠音的指尖刚要触及一支檀香,却像是倏然发觉了什么,手指轻轻一顿。

小巧的鼻翼翕动两下,一双秀眉微微蹙起。

众贵女们大多还在迟疑,不曾打开放香药的盒子。且中间又有帷帐相隔,是以场中的香味还不算浓郁。

也正因此,显得眼前香鼎上的胭脂气极为突兀。

制香,最讲究香味的搭配,这样热烈浓郁的胭脂气,要想压下去,就要用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