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凯特琳(第2/3页)

一个声音悄声问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世上不光我们这拨人存在?既然我们能来岛上避祸,别人肯定也能做到。”

凯特琳想象另一座岛,岛上也许有一座类似的教堂,也有个红发女孩在午夜时分劝诫别人。

“我是说,世界很大,对不对?”珍妮问。凯特琳看见瓦妮莎在点头,瓦妮莎知道世界的模样。

“亚伯拉罕先生给我们看过地图,”莱蒂说,“他说,这座岛不在地图上,但他讲过我们的方位。”

“据我们所知,还有更加广大的世界不在那张地图上。”

一阵沉默,大家都在想这个未知的世界。几个年幼的女孩已经觉得无聊,玩起了比赛谁跳得远的游戏。房间一角传来欢呼和呐喊声,成为夹杂在珍妮话语中的刺耳音符。

“索尔牧师说,其他人都陷入了战争。”温迪·巴尔萨泽高声说。

“嗯,也许他对整个世界并不是无所不知?”珍妮呵斥道,“他是个牧师,不是先人。也不是上帝。”

温迪冲她妹妹摇了摇头,表示她不同意珍妮的看法。

“怎么会只有我们逃离了战争?”珍妮接着说。

“我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先人,”尼娜说,“他们有先见之明。”

“嗯,也许别人的祖先也有先见之明。”

大家都倒抽了一口气,随即议论纷纷。先人不是随便什么先人,他们是特定的先人,上帝选中他们建立新的社会。珍妮一拳砸在神坛上,砸得那么用力,凯特琳纳闷她有没有把神坛砸个窟窿。“你们说事情不可能在别处发生,会是真的吗?”她问,“别人都不可能活下来?”

“她说得对,”瓦妮莎说。其他人都安静下来,扭头看着她,“一定有少部分人生活在什么地方,岛上,山谷里……灾祸没有波及到或者波及得不厉害的地方。我是说,虽然我们不能肯定,但要说我们是唯一的幸存者,是说不通的。”凯特琳拿不准山谷是什么,但她相信瓦妮莎。

“用不着说得通,”葆拉·亚伯拉罕恶狠狠地说,“这是先人的恩典。是上帝的旨意。”

“其他岛屿,”瓦妮莎接着说,不理会葆拉的话,“也许完全不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菲奥娜问,“怎么不一样?”

“随你的喜好,”瓦妮莎沉思着说,“这要看它们在什么地方。不一样的植物、动物和天气。气候更热些。更冷些。树种不同,或者不长树。”

“那么他们用什么雕刻呢?”葆拉提出质疑。

“我不知道,我又没生活在那里。”瓦妮莎回答,大家都笑起来。

“要是那座岛上,夏天从来不暖和怎么办?”莱蒂问。又有人说:“要是没有狗和猫呢?”

“要是女人穿裤子,男人穿裙子呢?”菲奥娜说,大家笑得更响了。

“要是没人结婚,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呢?”米莉·亚伯拉罕说。

“要是根本没有男人呢?”温迪说。

“那么就没有婴儿。”另一个声音回答。

“要是,”拉娜·亚伦只有六岁,却比她那些大喊大叫、跌跌撞撞的同龄人机灵,“要是孩子在家里当头儿,爸爸妈妈要听孩子吩咐呢?”

“要是他们都是畸形儿,生活在一个畸形儿大家庭呢?”

“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珍妮强调指出,但创意还在飕飕地抛到空中,每个女孩都急于补充自己的畅想。“这个时候应该提出严肃的问题。”她提高了嗓门,“要是有别的岛屿,那里的人们有不同的规矩,我们能去吗?或者,我们能改变这里的现状吗?”

一阵空白的沉默。“改变什么?”尼娜试探地问。

“改变一切。不止是狗和裙子。改变真正重要的事情。”

又一阵沉默,几个女孩转过身交头接耳。

“变成什么样?”尼娜又问。

珍妮叹了口气。“要是你们可以改变岛上的一切,你会改变什么?”

大家停顿了一下,“再多些甜点。”有人悄声说道。一串笑声拂过人群,像风吹过草叶。

“想一想,”珍妮又在神坛上拍了一下,说,“要是我们不必结婚呢?要是我们不必服从爸爸呢?”她目光中闪烁着火花,“要是我们可以让夏天永远延续呢?你们不喜欢吗?”

这一次,沉默中充满了怀疑。

“可是,”菲奥娜说,“先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珍妮问。

“嗯,”菲奥娜说,好像对幼儿解释一件事情,“我们这样生活,是因为先人吩咐我们要这样生活。我们才不会堕入下方的黑暗。”

“另一方面,”瓦妮莎抢在另一个想说话的女孩前面说,“考虑这个问题有什么用呢?要是我们不必服从爸爸?很不错,事实却是,我们有爸爸,他们让我们服从——必要时用拳头。”凯特琳感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恨不得缩到地底下。

“一直过夏天当然好,”瓦妮莎接着说,“可是不行。我们绝对不会那样做——夏天结束,霜冻就降临了,我们只好回家。不然我们就要挨饿受冻。他们会让我们结婚,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我们弱小,他们可以逼迫我们遂他们的心意。”她的声音苦涩刺耳,“我们的妈妈会帮着他们。我们当了妈妈以后,就认同了一切,哪怕我们坚决认为自己不会变。你想让我们发起一场革命吗?”

女孩们无奈地面面相觑,拿不准“革命”是什么意思。连珍妮也有点迷惑不解。

“我们没有武器,什么也没有。我们就像一群羊在谋划推翻牧羊人。这很可笑。考虑其他可能性有什么意义呢?”瓦妮莎露出了牙齿,凯特琳感觉到房间里的热烈气氛在消散,在收缩后退。

“因为,”珍妮说,“他们拦不住我们思考。他们可以逼迫我们遂他们的心意,却拦不住我们思考。也许我们思考一下,就会想出办法……”她停顿一下,叹了口气,“阿曼达死了。你们都知道。她在寻找别的出路。离开这里到别处去的办法。阿曼达——”她停了下来,咬着嘴唇止住了流淌的话语。她瞥了一眼玛丽,玛丽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

她环顾四周,“想一想吧。想一想,如果一切都不一样。”

人群一角有人鼻子一哼,开始窃窃私语:“要是在那座岛上,全部时间都在经受果实之夏呢?”一阵叽叽咕咕的笑声夹杂着嫌恶的牢骚。

“要是只有菠菜可吃呢?”

“要是荒野的怪人入侵,把大家都消灭呢?”

“要是只有蛋糕可吃呢?”

七嘴八舌的“要是”还在继续,珍妮看起来有点累了,“这不是重点,”她说。但这个想法从她身边逃走,像嬉戏的狗在房间里乱窜。她显得伤心,懊丧,却并不意外。凯特琳想走过去安慰珍妮,对她说自己明白,却又拿不准自己是不是真的明白。她一点点蹭过去——始终像个隐身人——听到珍妮对玛丽咕哝:“她们太幼稚了。大人有意让她们长不大。也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