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One Night in 北京(这虽是苏文的东西,可也是)(第2/4页)

这块小毯子,要论溯源,它是阎佩衡的。

是阎佩衡和苏文结婚时,单位发的奖励。

本来,是一块可以铺双人床的大毯子,但是新婚之夜,阎佩衡太过激动,把炕烧的太热,不说夫妻俩在新婚之夜差点给炕烫烂了屁股,这毯子也给烧掉了一大块,后来苏文就把它改成了个小毯子,一直在做过几个孩子的襁褓。

每一个孩子出生,都是它在裹。

军工品质,百磨不烂,裹大了四个呱呱而啼的小婴儿。

当时,阎星死后,顾霄是被扒了全身衣服,只着一条内裤挨的打。

打完之后,他的衣服自然也被别人抢走了,还是一条内裤,他被锁在阎西山家的厅屋里。

衣服,人的尊严。

苏文没有多余的衣服,就从家里带了这块毯子,用来裹顾霄。

顾霄披着它去了南洋,一直珍藏着这东西,而且给他的股东们也曾展示过它,还曾说,若自己哪天死,请他们一定记得,用这块毯子裹着他的骨灰,送回华国,送到西平市的莲花庵。

他说除了这东西,别的任何东西都不配给他做裹尸布。

所以,这虽是苏文的东西,可也是顾霄的裹尸布,是无儿无女,醉心事业顾霄夙夜难昧时,会裹在身上,寸步不离,二十年的东西,也是他在死后,不要绫罗绸段,要裹着骨灰盒的东西。

他不止一次的跟股东们说过:“我一旦死,你们一定要拿它裹着我的骨灰盒,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比不上它,哪怕南洋国旗。”

徒弟们自然答应的很好,甚至,有谁能摸一下这块小毯子,于他们都是一种荣幸。

何其讽刺。

他的徒弟们这算是照做了吧。

真正国际范儿的待遇,枪是如今最精良的狙击枪,还镶着顾霄为之奉献了一生的,国家的国徽,他的裹尸布学生们也送来了,他们用它裹着要结果他性命的枪,这规格,这档次!

毕竟国际废料,一年的运费和处理费要上千万美金。

而要不把它转运到遥远的非洲,倾销在华国,则不但需要处理费,华国正值改革开放,毒垃圾算啥,只要是洋玩艺儿,生意人们啥都要,还愿意掏钱买呢。

顾霄缓缓伸出了手,在够那块小毯子。

阎佩衡站的远,当然,也不可能把它给他。

在强有力的证据面前,顾霄已经被打击到马上就可以原地去世了。

一把枪,或者不能证明是他培养的徒弟们干的,但这块毯子,除了那些股东,没人能拿到,而且它是被顾霄一直放在自己卧室里的。

它在此,则证明自己身边,除了盐关村的老人阎东雪之外,所有人,包托私人医生,包括律师,全部都已叛变。

那一个个全是他在南洋像培养陈美兰,培养熊大炮一样培养出来的啊。

他耐心的教他们读书识字,经商做生意,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因为他爱南洋,他在被华国驱逐之后,就准备倾尽一生,奉献给那个拥有自由和民主的地方。

但是顾霄想不通,他依然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背叛自己。

而且,他们甚至没有表露过一丁点的,就背叛了自己,这又是为什么?

他看陈美兰,她的心里有怜悯,眼睛里有难过,她搂着小狼,似乎很不忍心看到此刻他的痛苦,他的学生们不也一样吗,他们都是像熊大炮,像陈美兰一样赤诚的孩子,可他们是怎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样的?

当然,解释是有的。

顾霄已经快要被打击到原地去世了,就在这时,阎肇从上衣兜里抽出个东西,展示给顾霄看。

他刚才去的,恰是小狼刚才指的那间屋子,那是一间在顶楼上,居民私自搭建的违章建筑,冬冷夏热风呼呼的,居然自己不住,用来出租,恰好就是住户租给杀手的,在窗户上,狙击位的位置,贴了一张字条,阎肇把它剥了下来,英文,他看不懂,现在展示给顾霄,他问:“顾教授,这行字当有意思吧,它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段英文,翻译成中文,是:狭隘的民族主义,是阻止人类文明进化的最大障碍。

别人或者还不明白,因为在场没有几个懂英文的。

但只是一眼之间,顾霄彻底明白了。

是为了国际废料,也是为了钱,而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对于华国,隐在心里,不愿意拿出来的爱。

那也叫狭隘的民族主义。

在股东们眼里,他一年要多花几百万美金往非洲运废料,就是狭隘的民族主义,他爱华国这片土地,虽远洋相隔,虽恨它,却不忍它的国土面积上,哪怕小小的一片,受荼毒,受污染,才是孩子们要杀他的原因。

股东们是他的学生,最优秀的年青人,他们是好样的,给了他最高规格的刺杀,来的应该还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某个孩子,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心,为了能亲手送抚养自己长大的恩师上路,他才会贴这行字,提醒自己不要心软。

陕隘的民族主义,顾霄颤着双手,把这段话,写到了纸上!

而后,仿如溺水之人一般,死死盯着阎佩衡。

真相就这么残酷的,被摊在他眼前,即使他不想接受,也必须接受。

阎佩衡轻易不骂人,但要骂起人来,一般人受不了。

“我虽是个大老粗,只会抓枪不会抓笔,也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几个字,所以,我能想得到,你的徒弟们对你确实很好。但我还知道一句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打小日本,打帝国主义,我们要坚持属于自己民族的政策和方针,我们要永远警惕帝国主义,因为他们,亡我之心永不死。”阎佩衡一笑,这回他坦然了,非常坦然:“顾教授,您是个好教授,您的培养也没错,学生都是好学生,但记着我的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着,他起身了,轻飘飘的提着那块小毯子,准备要走人了。

那块不起眼的小毯子,军绿色的小毯子,本来当很厚,可现在已经变得很薄了,岁月磨掉了它的纹路,也磨平了它的绒。

苏文曾说:“这是我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它包大了四个孩子,上面沾着我娃的福气,顾教授,我把它给你吧,孩子们的福气我也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的。”

顾霄赢弱的身体,永远比不上苏文那人高马大的丈夫。

他和她的丈夫一样,都是狭隘的民族主义,也都为此而奋斗了一生。

他一直在有意识的跟阎佩衡比,从各种方面,想击垮他的事业,击垮他的一切。

但在此刻,顾霄还是败了,他终究还是败了。

就败在那句老话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阎佩衡培养的,是自己的族类,虽有阎军那样的不孝孩子,但他们平时或者也不孝,不仁不义,但真正到危难关头,他们依然决然,保卫的是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父辈和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