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樱花大陆(第4/5页)

程雪翻了个白眼:“哥,他拿咱俩寻开心呢,不就编了个集体梦游的故事吗?”

“哎,姑娘,你还别不信,我知道你们不信,但事实上它就是发生了,谁也不知道那家农场用了什么妖术操控着那群人,但据说是一种高科技——因为那家农场的幕后老板,是个欧洲大财阀,在那些世界著名的战争中,他都卖过军火。”

“可这件事启发了你什么?”

“这件事给我的启发就是:最高级的营销,就是让你的客人,浑然不觉地掏钱,理所当然地嫖妓,而且成为参与犯罪的一分子——”他看了一眼程雪,“嘿,我们的催情发射器,就是依照我这种想法改造的,不仅大大招徕客人,提升了客人们的满意度,而且还在客人大脑芯片上动了手脚,让每个人的脑波都能影响周围的人,这也算是一种脑波推广策略,厉害吧!”

见我和程雪谁也没有反应,老阮才催促道:“快点吃吧,说的就是你,小伙子,花姐请你过去一趟!”他特意强调,“一个人!”

程雪道:“为什么只有我哥?”

老阮嘿嘿一笑:“因为某些人的教养不够,满嘴龌龊肮脏,我担心影响美丽的花姐近来不美丽的心情,当然就被我建议取消了。”

老阮将我领至楼顶的一个房间——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个透明的玻璃花房,五六十平方米的空间,郁郁葱葱,种满了绿色植物,温暖且潮湿。玻璃房外,是苍茫的白色,整座花房就像是建在了云中。

面前的架子上,有几颗“葱头”被半泡在水中,葱头下方,已经长出了白色的嫩须——这恐怕是我唯一熟悉的植物。但我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葱头,毕竟这种东西出现在夸父农场的餐厅比较正常,但若生长于此处,那我便要怀疑这间花房,是不是花姐的菜园子了。

张颂玲一定会喜欢这里,我望着玻璃墙以及一排排木架子上的一盆盆绿色植物,却叫不出名字,但她一定能如数家珍一般,将这一盆盆的陌生花草介绍给我,讲出我不知道的故事。

“那是风信子。”

花姐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后,她的轮椅灵巧地绕过了我,与我并排“站”在那几棵风信子前面。

“西风之神泽非罗斯与太阳神阿波罗都爱慕一位俊美的少年,然而,这位少年只与阿波罗要好。泽非罗斯嫉妒阿波罗,故意杀死了少年,风信子,便是那少年的血所幻化。”花姐的轮椅转了个方向,缓缓向前移动,“希腊神话总是会将花与人,联系在一起。”

我放下风信子,跟在花姐的轮椅之后。

她从一张矮桌上,拿起一个水壶,驾着轮椅移动到一丛葱白与早春的麦苗混合而成的植物面前,给这盆植物喷上清水。“这是水仙,也是一位俊美的少年所化,那孩子有多美,我是想象不出来。总之,他的美都让自己着迷了,所以整天坐在水边顾影自怜,终于溺水身亡,化成了水仙。”

她指着轮椅下方一片青蒿似的植物道:“金莲花在希腊神话里,原是一名猎人,他被维纳斯所仰慕,可是被天神眷顾的代价却无比巨大,这猎人还没和情敌走上角斗场,就被一头野猪轻而易举地结束了生命。”她轻叹一口气,“维纳斯一定很伤心吧!所以,我将玫瑰种在了金莲花的旁边——玫瑰的花瓣里,藏着维纳斯的魂灵。”

花姐将每一种花的来历向我娓娓道来,我听得如痴如醉。

她的轮椅最终停在了一面玻璃墙之下,玻璃墙外就是楼顶的边缘,如果没有眼前的迷雾,这里或许能够看到硅城的街景。

她俯瞰着脚下的苍茫,喃喃自语似的说道:“然而它们,都不会再开花了。”

花姐的背上是一件墨绿色披肩,她的后背翕动,就像是雨打的滴水莲叶,飒飒潺潺。

我也为之叹息。

“流水落花春去也,不是吗?”她望着眼前的灰白,幽幽地说了一声。

我心中仿佛照进了一束光。

“你就是太阳花?”

“你倒是不笨,不愧是程成的儿子。”

“你知道了?”

“看你第一眼便猜到了这种可能性,随后在智人管理局的数据里,我又印证了自己的推断。”

“所以,你编个理由,将我们稳住,只是想调查我们?”

花姐笑了一声:“调查?哪儿那么简单。”

“那么……”

“我想杀了你。”她透过玻璃映着的影子与我对视,我完全看不清她的脸庞。

“杀我?”我不太相信,“可你有很多次机会将我移交给智人管理局,但是你并没有。”

“那岂不太便宜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花姐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但是她的双手却紧紧地抓住轮椅两侧,努力地克制着颤抖,“我不恨你,程复,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冤仇,但遗憾的是,你的父亲叫程成——而他,夺走了我女儿的性命。”

“是因为战争?”

“因为五朵金花!那可真是我花开后百花杀呀,”她冷笑着,“我哪儿管得了什么百花千花,我只知道,我的女儿死于五朵金花的辐射!杀一人者为罪犯,杀百万人者为英雄。程成是个罪犯也罢,是个英雄也罢,这都跟我无关——但他害死了我女儿,便不可饶恕!”

回想到她昨日与大河原树所说的,“女儿死后她多活一天都是赚的”等话语,我忽然想到,这十几年来,她每天都带着仇恨,一个人等着天黑,那该是怎样的痛苦与寂寞。

“十分抱歉,如果父亲活着,一定会亲自向你道歉……”我歉然道,“历史已经无法逆转,如果我的死,能够抚平你内心的痛,那我便死了也可以。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死,我是夸父农场N33的船长,我想救回我的同胞,救回我的爱人——另外,我还要尽我所能的,解放天上所有夸父农场的同胞,带他们找到祖国——如果你能让我完成这些任务,到时候我便让你杀了,也死得其所。”

“呵,祖国……别做梦了,那根本是个不存在的地方。”

“她存在,我妹妹就是从祖国来的!”

“别做梦了,程复!”她声音凄凉,“如果你等了十五年,也没等到她的消息,她就算活着,也是死了!”

“你……”

“从我接收到潜伏的命令开始,我就一直在等!十五年了,没有任何人和我联系,没有任何音信,没有任何战争,也没有任何反抗,如果祖国还存在,她为什么没有将我们这些人解放出来?为什么?因为,她根本就是个谎言!是像大河原树一样的,一群痴心未死的人,编造出来的谎言。”

狂风骤雨之后,她淡然一笑:“罢了,还有什么事,能比杀了你更重要呢?”忽然,我腰部一紧,却见身体已经被一根伪装成绿色藤蔓的锁链缠住了。她这才驾着轮椅原地转身,右手在轮椅手柄上摸索,手柄下方,出现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兴许,你的血液,也能化出什么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