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珍珑棋局 她对色彩的驾驭,实在令他惊……(第3/4页)

四周学生们隐约感受到一丝不寻常气氛,像有些凝重,又似有欲喷涌的火花蠢蠢欲动。

张向阳和赵孝磊也走到华婕和沈佳儒身后,一左一右似两尊石像般分站着低头打量。

“啊……”赵孝磊不自觉低呼。

怎么是这幅画?!

画到这一步,华婕收回手,转头看向沈佳儒:

“老师您的画风一向很有梦境感,倾向于印象派,关于配色习惯,我草率的将之总结为高级灰,希望您别介意。”

很显然,她已经知道他是沈墨的父亲,昨天那个画室的主人了。

“嗯。”他看她一眼,没多发表意见。

他只安静的等着她后面的话。

她之所以将他画室里的画临出来给他看,一定是有她的用意吧。

她到底要干嘛呢?

“但当到了一定的年纪,您开始不满足于追求高级,追求时代大潮中最热卖的画风,对于自己早已掌握的游刃有余的画法也感到了厌倦。

“您的人生进入到了新的阶段,对艺术的追求也进入到了新的阶段,可要打破过往的一切,您还在蓄力,还在做选择。”

华婕对着这幅画,依靠自己对国内外艺术史的了解,结合沈佳儒的状况,努力做着分析。

“……”沈佳儒瞳孔微微收缩,不敢置信的看向华婕。

这些话,从一个15岁的少女口中说出,实在很难不令他吃惊。

他愕然瞪着她,自己这些心思,即便是圈子里同僚画家们,也不敢笃定的去评判。

这些年他也一直对外说自己在享受小城宁静生活,从未表明自己正处在瓶颈期。

是该说这孩子太早熟太通透了,是个天才?还是说她太敢说了呢?

现在青春期的孩子,都这么妖的吗?

站在沈佳儒身后的赵孝磊也不敢置信的看向华婕的脸,好似要确定坐在这里的真的是个孩子,而不是个历经沧桑的老儒。

这也……太tm令人难以置信了吧。

“我昨天看了这幅画,就有点手痒。”华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忐忑的拿水汪汪的大眼睛望沈佳儒:

“您知道《天龙八部》里虚竹破的那个珍珑棋局吗?

“我……忽然中二病发,想解一解您这个题。

“您别骂我不知死活,别觉得我糟蹋了您的画……好吗?”

“什么?”沈佳儒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我画了哦。”她小小的抖动了下手里的笔,示意自己要接着画了。

“……”沈佳儒两条剑眉一挑,看看画又看看少女,终于明白过来她在铺垫什么。

这小丫头居然要续画他的画???

……

……

华婕在一中校园墙上的画,所有颜色调配都降低了纯度,让颜色的拼搭显得不突兀且高级。

但在沈佳儒这幅画上的调色,却忽然画风大变。

她不仅非常大胆的选择了多种纯色,还激烈的落笔撞色,让原本清雅悠远的山水画,变得躁动起来。

仿佛是一个住在深山,却一心渴望城市喧嚣,想要出山入世却不可得的人,在画中表达困顿和愤怒。

“……”沈佳儒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原本令他觉得死寂沉沉的画,开始让他热血上头。

他也曾尝试过无数种画风,甚至跑去国外看油画展,想要从各大派别画家的画上找到些灵感。

但无数次的尝试,总觉得乏力。

毕竟,哪怕他再怎么纳新,他仍然是他,人积累的习惯很难被改变,过往帮他成功的优势,他自己也并不真的舍得去覆盖。

或许不是没考虑过改用鲜亮的颜色来作画,但这对他来说的确是难以迈出的艰难一步。

抛去过去的自己,变成全新的自己,岂有那么容易。

也只有华婕这样如一张白纸般的少女,才敢自由冲撞,在他这样清寡的山水画中,落下如此多的霓虹光华吧。

……

窗外天空忽然掠过乌云,遮天蔽日让整个世界都昏暗下来。

风卷云动。

又忽然拨开一片暗色,阳光穿缝而出,一片金芒,抹在天地间,如为万事万物镶嵌了金边。

人们抬起头,看着黑沉灰云间灿烂的金色,便觉喜悦;

若看到的是金光之外无限挤压的乌云,又会觉得压抑沉闷。

同样的一片天幕,却引发不同人的多种心境。

沈佳儒面对着华婕的画,也觉得心情复杂。

时而觉得她铺盖上的艳色,冲撞着将宁静打破,叫嚣着翻腾着,令人胸怀鼓噪。

转念又感觉似是自己所画的宁静山水,正从四面八方收紧,溶解其间对撞将崩的情绪,又好像有一只手,在安抚他心底的焦躁和愤慨,使他变得平和。

华婕的笔触比他逊色很多,叠色时的手法也稍显死板。

但她对色彩的驾驭,实在令他惊艳。

原本静坐着看她落笔的沈佳儒,已不知何时站起身,将张向阳挤在身后,弯腰低头盯着她的笔,腰酸了都未察觉。

直至华婕收腕,深呼吸后将画笔放在一边的涮笔筒里,众人才察觉到竟一路看着她画完了。

少女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又转头去看身后。

与赵孝磊笑了笑,才看向另一边的沈佳儒:

“沈老师……我画的不是很好,您没觉得被冒犯吧?”

“……”沈佳儒只扫了眼她的笑容,便伸手从她面前捞过画板。

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忽然长长叹一口气。

一直以来觉得跨不过去的瓶颈,原来是对于过去一切成就和所得的放不下。

不破不立啊!

不破不立!

“画画原本就是要享受在纸张上信马由缰,自由自在的快乐,你似乎很明白这份快乐。”他抬眸,目光落向有些忐忑看着他的少女。

“没有觉得被冒犯,你做的很好。”

少女听到这话,绷着的双肩终于放松下来,脸上瞬间扬起笑容。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含了几分润意,似因他的认可,而感到无限愉悦与自得。

年轻人的笑容总是这么干净,纯纯粹粹的愉悦,没有苦涩和复杂。

沈佳儒望着她,欣赏之意再也压不住,顺着眼神流溢而出。

他并不知道,华婕之所以能露出这样的笑容,并非她不懂沧桑,只因她早在死而后生之后,彻底放下过去的自己,开启了全新的一生。

就是要纯粹,就是要彻底。

无论是追梦,还是做人。

“你想学水彩?”沈佳儒拨开心中充斥着的许多情绪,捏着华婕那幅画,转眸盯着她,认真问道。

“嗯。”

“哪怕水彩在国际上的行情远逊于油画?”他又问。

“万世做精,都出名家。我要学水彩。”少女仰头望着他,眼神格外坚定。

“我原本是学水彩的,大学时以水彩画办画展,曾被校长评价为国内第一山水水彩。也因自己的水彩画被评为国家一级美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