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珍珑棋局 她对色彩的驾驭,实在令他惊……(第2/4页)

“以前是学水粉的吧?水彩这一块儿基础技巧和水粉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裱纸裱的不好,这里有点鼓包了。”

中年男人随口几句,便点出了华婕现在最大的问题。

“是的。您是画水彩的吗?”华婕仰头。

“我最初是学国画的,之后转水彩,最后又改画油画。”男人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学画的过程,然后又指了下她临摹的书页上的画,不认同道:

“现在出书实在是太不随便了,这幅画构图左空右满,整个给人的观感就是重心歪斜。而且这两个静物在上色时完全没有考虑素描关系,一塌糊涂。”

华婕愕然抬头,这个问题她刚才也有质疑,但对水彩到底不专业,是以不太确定。

如今听对方一说,瞬间明白过来哪怕是出版物上的例画,也不是绝对权威的。

“您好厉害!”她由衷赞叹,随即又兴致勃勃翻到书册前面两页,“您看,这幅画的透视关系是不是也不对?”

“嗯,是的。”沈佳儒点了点头,随手拉过边上一张椅子坐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铅笔,在书页上随便拉了几条线,便将正确的透视图画好了。

“是这样的,我也做了这样的修改!”华婕笑吟吟如找到知己,抽出自己压在下面的一幅临摹画,展示给他,“您看,我临摹的时候,把原画错误的透视改正了。”

“嗯,透视改的不错。就是水彩画的太脏了。”沈佳儒不赞同说罢,拿着铅笔点在两处道:

“这边都是叠了两三次色,才达到咬色效果吧?”

“是的!您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赞叹。

“这里,应该用湿画法的,没打水吧。”

“啊……没打够。”

“这里应该留气孔的,两个颜色完全拼死了,一下丑太多。”

“不好意思,我初学水彩……”华婕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你明明素描基础那么好,怎么画水彩的时候,就把素描知识都丢开了?这些地方完全胡画。”

“是……”华婕脸涨的微红。

边上悄悄围观的孩子们瞬间都瞪圆了眼睛。

哇!

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给华婕提意见的!

他们还以为她是不会犯错的那种厉害角色呢。

如此看来,这位大叔果然好强啊,把华婕说的都答不上话了呢。

“无论是水彩,还是油画,都是描绘脑中事物的媒介而已,重要的是表达,是信息的传递,你怕什么?素描是怎么画的,水彩就怎么画。

“所有画法都是人发明出来的,你基础已经这么强了,大可拿出点画胆来。”沈佳儒翘起二郎腿。

华婕转头朝着沈佳儒闪烁星星眼,“老师,只有您这样强的人才敢这样画啊!”

她连水彩的基础技法都还没用熟呢。

沈佳儒眼神一扫,将少女简单打量了下。

纯色的白毛衣,朴素的校服裤子,一双虽然有些旧,但擦的干干净净的皮鞋。

短发素素的却很清爽,眼睛清亮,神态亲和而带着几分机灵劲儿,跟他讲话时并没有孩子面对陌生大人的嗫嚅或卑怯。

她很自信,很从容,弯着眼睛看他时,虽有惊叹和尊敬,但那种谈笑自在的气质,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与她平辈似的。

“喜欢水彩?”他问。

“嗯。”她点了点头。

“你水粉既然已经画的那么好了,何必费力气再去画自己不擅长的水彩画?”沈佳儒微微皱眉,眼神中有纯粹的好奇:

“而且水粉进阶到油画更容易,将来上大学后直接画油画不是更容易转化出商业价值。”

“这是您水彩转油画的原因吗?”华婕浅浅一笑,回想起自己上一世的选择和人生,感慨道:

“不是所有人奔着商业价值去,就一定能得到商业价值的。

“也可能付出了所有努力,舍弃了所有喜好,一心求财,仍不可得呢。

“到最后梦想和财富两手空,不是更惨。”

说罢,她朝着沈佳儒笑笑:

“您一定很强,强到想画什么画什么,想求财就真的求的到财。

“但我不行,我求不到财,只好追求自己的喜好,能得到当下画水彩时的快乐,已然是不错的收获。”

少女眼神清澈,让人望进去犹如一脚踏进海浪之中,悠悠荡荡的新潮微微起伏。

沈佳儒看到她眼底的沧桑被温柔的笑容淹没,惊叹于少女身上不符合年纪的娴雅气质。

再回想自己方才的发言,似在说‘何不食肉糜’。

他自嘲抿唇。

与少女对话时,他竟有种难得的深谈般的放松感。

“能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在追寻什么,已然不容易。希望你能一路顺风,抱有这样的愉悦,画到最后。”他声音不自觉放柔。

华婕转头看他,盯着他五官看了几秒,她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大画家,很有钱,现在画油画,长的超好看,而且跟沈墨有几分相像……

眨了眨大眼睛,她没有直接开口问询他的身份,而是从画板中抽出一张水彩纸,然后循着记忆,开始复刻沈墨父亲画室里,挂在高处的一幅未完成的画作。

沈佳儒见她忽然开始默画一幅新画,似乎不再想聊天,便站起身,想着一会儿她画完下课了,再带她出去吃个肯德基之类的聊聊。

他也厌倦了之前搞七搞八想让她主动跳进来向他拜师的布局,算了,直接聊吧。

可才退一步,他就顿住脚,低头看着她的画皱眉不动了。

少女的毛笔没有蘸水,而是借了身边同学的丙烯颜料,直接厚涂,三五笔便勾勒出了一幅北方山水画。

这个画面沈佳儒再熟悉不过,是他画了一半,一直未推进的作品。

这幅作品,也正是他开始进入瓶颈期的标志。

画着画着,他忽然厌倦了一直用惯了的颜色,也觉得历往的表达乏味可陈,于是怎么都画不下去了。

他觉得烦闷,觉得愤怒,努力寻找新的灵感,但那幅画始终放在那里,终究没办法找到合适的情绪去填充。

那些暴露在空气中的留白,总是刺的他脑袋疼。

她去了他画室一趟,在里面临摹了一幅画,隔日居然还能默出墙上那一幅画,她是曾站在画前仔仔细细观察过吗?

她为什么会那么关注那幅画?

沈佳儒心里忽然受到点触动,仿佛自己内心里某个深藏的秘密被发现般,竟令他有些心虚心慌。

望着纸张上细节越来越多,他又不得不感叹这孩子的观察力和对画面的记忆力真的很强。

这些色彩和线条,她默的几乎分毫不差。

不知不觉间,沈佳儒又坐了回去,他目光盯着华婕的画,一瞬不瞬。

终于,她大差不差的将他那幅画默完,那些他未填充的空白,也出现在了她的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