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大争(16)(第3/4页)

“点灯。”常夫人吩咐。

仆妇们很快将屋内灯火点燃,常夫人走出门时,长簪璀璨,玉佩玎玲。

陈纪看着她衣冠楚楚的模样,竟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说:“夫人没有睡下。”

“郎君不也穿戴整齐么?”常夫人走到陈纪跟前,屈膝躬身,合掌施礼,“妾随郎君归家。”

陈纪见她做小伏低的模样,正要嘲讽她几句,也是他夫妻二人近年的日常。哪晓得常夫人施礼之后就站了起来,神色淡淡地告诉跟出门来的伏传:“隽儿,你与大兄说说,门前派两个认识阿母的将军听差。”

陈纪脸色一僵。

他只想着要拖常夫人下水,要让常夫人与他一起品尝失势的滋味,却不想夫妻处境并不一样。

伏传走了出来,向乌存和陈先义施礼,说:“我会去请大兄的手令,义叔、乌将军不必为难。”

乌存连忙说:“原也不敢对纪郎不敬。”

陈纪与常夫人带着仆妇们离开之后,乌存负责押送,陈先义则留了下来。

伏传很意外:“义叔,还有什么事么?”

“仆想着隽郎是不是要回府?更深露重,带人护送一程才好。”陈先义并没有得到谢青鹤事先的命令,只是做老了人情,顺手讨好罢了。

伏传也不拒绝他的好意,说:“恰好我要带个小孩子回去,劳烦义叔帮手。”

伏传抱着孩子回家时,屋内灯还亮着。

素姑有奶孩子的经验,也确实照管过生来体弱的陈丛,把孩子交给素姑照顾,伏传也很放心。再者,有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吊着素姑,她也没空时时刻刻盯着谢青鹤了。简直是一箭双雕。

素姑把孩子抱走之后,伏传解开外衣,钻进谢青鹤的被窝,嘿嘿直笑。

“笑什么?这么开心?”谢青鹤习惯地翻身,将他圈在怀里。

“这么晚了,大师兄还在灯下翻书,突然就不怎么爱惜眼珠子了。”伏传说。

谢青鹤把那本没怎么认真看的书丢在榻边,目光落在小师弟身上,低声承认道:“就是在等你。舍不得叫你离开。”

伏传鼓着劲儿要拆穿大师兄的口是心非,哪晓得刚见面谢青鹤就举手投降了,他有点找不着点,又觉得很甜蜜,放松地歪在大师兄怀里,说:“大师兄说要软禁他,我就知道是想卸了他的爪牙,不让他有机会伤害阿母——自然也不必我亲自去守着阿母了。”

谢青鹤说:“你想要守着常夫人,我也不曾叫你回来。”

“对,对,不曾叫我回来,只是大半夜不睡觉,灯下翻书等着我而已。”伏传窃笑。

谢青鹤只是用手在他背脊上轻抚,默默享受着此时的相处。

伏传被他摸得懒洋洋地说不出的惬意,也不想闭眼睡觉,就勾住他胸前的衣带,翻来翻去玩儿。

两人安安静静地待了许久,谢青鹤才轻声说:“非要给你寻个父慈母爱的来处,是我的执念,我的狂妄,给你惹出这么多麻烦。小师弟,我知错了,你不要与我计较。若是为你做些什么就能赔罪,你只管告诉我——我只怕不管做些什么,都不能使你释怀。”

伏传被他搂在怀里,凑近耳畔切切说了这两句话,拼命眨了眨眼睛,泪水还是流出来了。

谢青鹤看见他的眼泪都懵了,一边用手给他擦,又将他搂进怀里,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师弟,我……凡事都想得仔细,唯独你这件事上,我太狂妄了。不是不叫你哭,你哭吧,伤心就哭一会儿,是师哥不好,师哥对不起你……”

谢青鹤正低声赔罪,感觉到怀里的小师弟不安分,非要从他怀里□□,他也有些难受。

这件事对小师弟的伤害这么大,小师弟都不肯腻在我的怀里撒娇了么?谢青鹤勉强用力按住了伏传一次,等伏传再次挣扎时,他也眨了眨眼,让小师弟从怀里离开。

这是伏传第一次从他怀里挣扎开。谢青鹤觉得这滋味非常难受。

正在独自消遣这份难过时,挣扎开的伏传拿袖子擦了擦脸,居然又往上一点儿搂住了他的脖子,粉嘟嘟仿佛还带了点奶香的脸颊蹭着他的脖颈,小声说:“大师兄,你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你这样我心慌又难受……你对我说‘知错’,你还要给我‘赔罪’,我就替你委屈得想哭……”

谢青鹤正在难受,被他主动抱了一下就纾解了不少,再听小师弟解释,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以为伏传是为这辈子糟心的父母流泪,哪晓得小师弟的眼泪是被自己说出来的?

“我听不得这个。”伏传又抹眼泪,对谢青鹤有了几分怪罪,“若是师父对大师兄说知错,要给大师兄赔罪,大师兄心里不难过么?为什么就要对我这么说?”

谢青鹤哑然无语,半晌才说:“师父是不会对我说这些话,可我敢给师父喝甜浆,你敢么?”

伏传听不懂,将脸抬起来一点儿,好奇地看着他:“什么甜浆?”

“你忘记了。”谢青鹤记性极好,入魔无数次都记得现世里的一切,伏传却没有他这样绝不混淆的知觉,有过入魔的数十年经历,之前很多事他都记不清了,“我与你回山时,曾给师父冻了一杯甜梨浆,你还告诉我,师父不吃甜。”

伏传这才想起旧事,傻傻地说:“对。你给师父喝了甜梨浆,师父还把你给他的杯子放在茶桌深处,深怕被人碰着,不小心就摔坏了——他不生气,还把杯子收藏起来了。”

“师父不对我赔罪,因为我生气了会叫他知道。你生气了会怪罪我么?”谢青鹤问。

伏传想了想,说:“可我没有生气啊。”

谢青鹤轻轻摩挲他的后颈,无奈地笑了笑。

伏传还挺伤心,小胳膊搂住他,眼眶有些湿润:“我生气了也会发脾气的。我也砸过大师兄的东西,对大师兄顶嘴。平时我没有生气的时候,大师兄就不能对我说这句话。”

他越往深里想,越觉得生气:“我生气的时候,大师兄也没有这么让着我啊。那时候我跪着求大师兄饶了我,大师兄还说,活该你被我抓住了小辫子,就是故意叫你搬下山去——那时候也没让着我一点点。”

谢青鹤看着他还有点肿的小胖手捏着指头,搭着小师弟委屈的奶音,莫名有点想笑。

“对不起么。”谢青鹤不想跟小师弟讲道理,他就想宠一宠小师弟。

气得伏传瞪着他:“说了不许赔罪。”

谢青鹤捏住他的胖手,笑道:“那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除了想咬一咬你的小脸蛋,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小师弟,你该照一照镜子。你这个小模样……师哥只想一辈子哄着你,宠着你,若是说心悦你,心爱你,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