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4页)

“不是的,没有,我没有喝酒。”毛伯赶紧摇头。

谢珣走了几步,伸脚踢了下,就见瓦片下面竟有个坛子。

这个坛子并未被烧毁,只是通体被熏的乌黑。

直到沈绛走过去,正要将坛子从地上拎起来,谢珣轻轻挡住:“我来。”

他拎起来,沈绛微凑近坛口,就闻到一股烈酒的味道。

她脸色极其难看,之前她便三令五申,作坊内不得饮酒作乐。

因为口脂中确实含有很多油脂,一旦着火,后果不敢设想。

沈绛环视了一圈,将目光落在众人的身上,语气微低:“今日火灾并非凭空而起,程大人乃是京兆府推官,断案判案对他来说,乃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所以若是有谁犯了大错,不要再抱有侥幸心理。”

这下有人忍不住抱起了委屈:“掌柜的,咱们大家都一心为了作坊,方才起火的时候,我们全都没跑,哪怕衣裳被烧坏了也还是忙着救火。”

这句话,叫作坊里的人纷纷点头。

沈绛却并未因这人的话生气,反而颔首道:“我自然知道绝大多数人,都是想着作坊,想让朱颜阁越来越好。所以作坊内参与救火的人,我个人奖励三两银子。”

这个转折却是众人没想到。

本来外头那些百姓因为参与救火,得了一贯钱的奖赏,作坊里的人多少心底有些没滋味。

但是作坊起火,多少是他们失职所造成的,所以大家都不敢提。

谁知现在不仅赏钱没有,竟还怀疑他们之中有人故意纵火。

这下大家的怨气,纷纷涌了上来。

谁知沈绛突然公布奖赏的事情,一时间,众人喜笑颜开。

沈绛接着说道:“一旦查出真的是有人故意纵火,我亦不会包庇,定会将此人交给官府处理。”

随后她转身看向谢珣,恭敬道:“程大人,不知大晋律法对纵火罪的判罚如何?”

“但凡纵火烧官宇及私家房舍者,处三年有期徒刑;若纵火造成损失满五匹,流放三千里;若损失满十匹,处以绞刑。”谢珣站在洒落的银辉之下,负手而立,声音虽清淡,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因为很多房舍多以木材为原料,所以一旦发生火灾,后果必会不敢设想。

所以大晋在律法上,就对纵火一事,有严格的刑法。

此刻谢珣将律法当众宣读了一遍,即便是再不懂律法的人,也明白了纵火是多么严重的罪名。

此刻,毛伯突然喊道:“掌柜的,这酒不是我要喝的,是青山,青山这小子非要孝敬我的。”

刘青山没想到毛伯,竟会这么说,当即白了脸颊。

直到这时,一旁站着的另外一名伙计宋冬,也说道:“掌柜的,我前几日去青山家中,他妹妹喝药竟用到了参须子,我……”

他似乎不好意思在说出去,这种出卖朋友的感觉,并不好。

人参乃是昂贵之物,即便是参须子,都不是一个贫民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

在口脂作坊做事的这些伙计,家境都一般。

特别是刘青山家中,有个这样重病的妹妹。

若是有人真的想对作坊下手,要买通作坊内的人,刘青山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绛声音微冷。

刘青山慌忙开口:“掌柜的,我没有。我妹妹病重了,参须子是药店老板赊给我的,他知道我给朱颜阁做事,知道我每个月月银丰厚。所以他才会赊给我。”

这话说出来,着实是可笑,一旁其他人看着他的眼神已变了。

沈绛眉头轻皱,许久她叹了口气,“将他给我捆了。”

侍卫立即上前将刘青山按住,刘青山还在喊冤:“掌柜的,你信我。当初是你让我进作坊做事,您对我恩重如山,我不会背叛你,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沈绛似气恼到极致,指着他说:“把他嘴堵上,我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

等他的嘴被堵上,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沈绛站在那里,望着众人,许久,声音低哑道:“我自问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还会勾结外人来害我们。如今朱颜阁的货物都被毁了,日后朱颜阁该如何,你可曾想过。”

说罢,她似乎失望到极致,挥挥手,示意侍卫将人押走。

随后她轻掩面,转身离去。

她本就生得风华绝代,掩面时,不经意流露出的脆弱无助,便如悬崖绝境之外上的雪莲,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落,叫人忍不住生出了怜惜。

身侧的谢珣将侍卫将刘青山,押送到京兆府,送至大牢。

随后他转身去追沈绛,待他掀开帘子,就见她正背对着马车门,一身极素净的浅绿色长褙子,乌黑长发挽起,发鬓间插着一支色泽温润的淡碧色莲花玉簪子,簪子的末端垂着一颗雕刻更小更精致的莲花。

她身体似在微颤,乌发间的莲花轻轻晃动。

马车内的光线极昏暗,只有外面隐隐的光线透进来。

谢珣走过去,手掌轻抬,刚落在她的肩膀处,正欲开口时,突然趴着的姑娘,转过头,一脸笑意的望向他:“我是不是连你也骗到了?”

少女清亮柔和的声音,带着笑意,似蜜似甜。

此时她那双修长而蕴着潋滟秋波的黑眸,正落在他的脸上,眼尾上翘,眼底的狡黠,已不经意流露而出。

谢珣当真是有些怔愣。

他说:“你并未生气?”

沈绛抬手抚了抚自己的乌发,声音微得意道:“若是我今日未提前安排人,将之前库存的货物都转移到别处,只怕现在我确实是趴在这里,哭上一天一夜。”

这下竟是叫谢珣也彻底生出意外。

“你已猜到有人要对作坊下手?”

沈绛摇摇头:“倒是没猜到,他们敢直接放火,我啊,只是天生谨慎了些,胆小了些。”

在姜妙已给她提醒,以及她梦境中对沈芙绫的预示,她要是还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她可真该活活蠢死。

她之前并不知对方会在哪里下手,只是想着推断了自己最不能损失的东西。

现在朱颜阁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

但是朱颜阁目标太过明显,况且朱颜阁守着的人更多,所以那里并不适合下手。

剩下的就是口脂作坊,要是能一次性毁了她所有的原料和货物,只怕她的朱颜阁真的要无以为继。

这样的口脂铺子,若是无货可卖,只怕几日,客人便会流失惨重。

“你还胆小?”谢珣斜睨她一眼,语中竟难得带上调侃。

现在他倒是都明白了,方才沈绛在外头,那绝望又无助的模样,合着,全都是演出来的。

这一下,又叫他想起了漳州。

沈绛不由托着下巴,低声问:“三公子,如果我连你都骗了,是不是也能骗得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