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小吸血鬼

偏幽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秦伏然自个儿却当了真,像一位一诺千金的侠士般,允诺了就要做到。

他放下偏幽被揉捏得发红的手, 改为捧着他的脸。秦伏然的手掌很大,几乎将偏幽的整张侧脸都包裹起来。柔软又冰冷的脸颊像一口在冰箱里放了片刻的果冻, 吃起来仍旧颤巍巍,却多了几分凉。

秦伏然冷峻的面庞涌上潮红, 像是从手心里一直翻涌到了头顶。他用大拇指摩挲着偏幽的唇瓣,动作缓慢, 力度轻柔, 从左到右没个停歇。偏幽不耐地侧过头, 将那近似猥亵的动作驱逐开自己的面庞。

秦伏然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像铁链一样牢牢地锁住他。他扳正偏幽的脸, 问:“怎么了,不乐意?”

偏幽睨着他, 没言语。

秦伏然得到了答案, 站起来走到床边将他丢下。他翻身上来压着偏幽,玩味地笑:“那我做些更可怕的事,你不要求饶。”

他的鼻息涌动在偏幽的耳侧, 像团蒸发的火。

偏幽推他,推不动。

秦伏然无奈地捉住了偏幽的手, 放到自己胸膛:“逗你的,算了,陪我躺躺吧。”

秦伏然强硬地抱住偏幽,不让他起身。他紧箍着怀里的小吸血鬼,像抱着一团临界点时的水与冰。

软肉没骨头似的耷拉在秦伏然的身上,像是在进行着融化的前奏。秦伏然将偏幽抱得更紧了些, 直到感受到骨头的硬度才停止手臂的力度。

偏幽被箍得有些疼,他勉力挣扎,挣扎不开。肌肉松弛剂发挥了它们的效用,让偏幽连行走也困难,只能被人抱在怀里,以疼爱的名义占有。他软绵绵的皮肉搭在另一人的肌肉层上,像一泓水碰着了土,被浑浊的热气晕染,渐渐地被吮吸到更深的土层里去。

那泓水就这么被用得一干二净,只能在沙土之间艰难求存。每一粒沙路过它,都想讨点便宜。不把自己浑身弄湿了,绝不肯离去。在沙土的摩挲之间,水渐渐地与土地融为一体,尽管它向往的是奔向大海,也不得不在土地的占有下渐渐融合。

偏幽勉力举起手,砸了一下秦伏然的胸膛:“我不要跟你躺一起,你的呼吸烫到我了。”

尽管偏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对秦伏然来说也就是撒娇一样的力度。他换了个姿势,将偏幽死死压在自己身下。健硕的躯体遮天蔽日一样压下来,偏幽被挡得完全看不见除了秦伏然以外的事物。

“你干什么?”偏幽不解。

“干……干……”秦伏然说得断断续续,像个结巴。

偏幽蹙着眉,有些厌烦。

秦伏然吐了口热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没事,时间到了,我送你回去。”就像在对男友说,亲爱的,时间到了,我送你回家。

他把偏幽重新置入了囚笼。

隔着透明的玻璃,他望着自己的小吸血鬼,感到热意与灼红一起翻涌。夜晚的黑暗被泼上了岩浆,融化在这片玻璃上。

他的小吸血鬼孤零零地趴在笼子里,掀个眼帘也有气无力,直想叫人靠近他用手指轻轻剥开,露出那双无辜又迷惘的瞳孔来。

真……真可爱呀。

秦伏然的喉结上下涌动,他最后看了一眼,确定偏幽不会再望他了,才大踏步地走出了这片围困之地。

要做的事很多,要计划的也不少。带一只吸血鬼逃亡,这在之前,秦伏然肯定会觉得是个冷笑话。然而亲眼见到,亲手接触后,神话里的吸血鬼变得真切起来。那双眸子会说话,那软乎乎的手也是。

杀一头野兽很简单。

杀一只会说话的精灵,却让人不忍。

小幽那么柔软、稚嫩、天真,比小羊羔还无辜,人类怎么能那么残忍地折磨或杀害他呢?

就是捧在怀中,也得忧心化了。太阳的炽热未免太残酷,不留情面。它温柔地对待大地上的人类与生灵,却不肯给黑夜里的潜藏者一点柔情。用火刑对待他的小幽,怎么可以?不可以。不成。不能够。

秦伏然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偏幽被带到族地里,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燃烧、融化、灰飞烟灭。那块儿冰一样的吸血鬼,应当被爱意暖化,而非酷刑。

·

支开其他人后,秦伏然将自己打发不走的大哥迷晕了,用的是准备给吸血鬼的药物。

他相信大哥醒来后不会给秦家报信,毕竟自个儿是他亲弟弟,说不定还会帮忙隐瞒。

他带着自己的小吸血鬼离开了,为了防止偏幽跑掉,他将剩下的松弛剂一并带上。秦伏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控制不住一个体力正常的吸血鬼。

他开着车,将偏幽放在副座,一路往人烟稀少的地区驶去。偏幽瘫软在座驾上,没有表现出高兴或者激动的情绪。他只是软软地坐在那里,且慢慢往下滑落着。

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小地,秦伏然才去找了家无需登记的小旅馆准备休息。他用外套挡住偏幽的脸,将他抱了进去,对上旅馆老板挤眉弄眼地示意,秦伏然回以心照不宣的微笑。

老板心下暗啧两声,让开了路。

偏幽被衣裳罩住,像个见不得光的暗.娼。

廊道里路过的人停住脚步,一丝不苟地瞧着,好似他一.丝.不.挂。

在那些隐晦的视线里,偏幽暴露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们瞧着他露出来的漂亮小手,心下暗叹,这小地方的红灯区也有这么嫩的人吗?一个本准备外出观景的旅客,转身往房间里走,并取下了插在门缝里的红粉小名片。

门“啪”的一声关掉了,可惜隔音不好,旅馆座机的嘟嘟声轻悄而清楚地传到了偏幽的耳朵里。

他置身于朦胧的黑暗中,听完了一出迅速达成的不合法交易。票子换皮肉,交换新细菌,那些摸不到瞧不着的微小生物在这座名不见向传的旅馆里,暗自蔓延着,扩张新领地。微小生物从不嚣张,偶有得意的,也立马披层隐晦的壳,不让人类察觉。

流通的不止是肉花花,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他者审判。

此时此刻,被放在床榻上的偏幽,也面临着一次审判。秦伏然问他:“高兴吗?我带你出来了。”神情很真挚,眼眸却并不纯粹。好似若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就要加重最终的刑罚。

他像个极度审慎的审判长,提起十二分精神,誓要字斟句酌地揣摩犯人的每个字眼,力图做出最公正的宣判。

繁多黑睫,雀翎似的,压得偏幽的眼皮迟迟掀不开,只能半耷着。秦伏然蹲下来,望着偏幽半阖的眼,等待他最终的答复。偏幽在挑衅他与应付他之间游移,疲惫的身躯让他给出了答案。

“高兴。”他轻声说了个词,为表示诚意,还点了下头。

虽然很简短,可秦伏然不打算追究下去了,他坐到床榻上,将偏幽环抱在怀中,亲吻了他的眉心,以示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