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4/5页)

可房相却已经想得到了,一瞬间没得了半点光彩,死气沉沉地跌坐在铺着红地毯的石阶上。

耳边是儿子们的声音:“二姐熬不住,已经招了,是福音寺里大德主持给的,母亲给引荐的。”

“母亲身边的嬷嬷也招了……”

“……父亲,我们房家完了!”

他三个兄弟身后,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满脸惧色,没了以往高高在上和嚣张跋扈,显然也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才好。

房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儿子们的声音越来越远,一阵耳鸣将他们的声音抢了过去,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往自己脑壳里压榨一样,疼得他死去活来,顿时一口血痰卡在喉咙里,出不得气,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挣扎。

吓得一帮儿子儿孙扑过去哭喊。

只是房相死命抬起手,挣了两回,气儿就没了。

死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原本老丈人是要将小崔氏催明湖嫁给他的,但那时候他还没出头,小崔氏的生母就病了,她就去跟前服侍。

是老丈人惜才,将嫡长女催滴珠嫁了自己。

他此刻想,莫不是那时候催明湖嫌弃自己还是穷苦书生,瞧不上这桩婚事,所以找了这借故躲了过去。

后又见自己出息了,便又设计害死崔滴珠,取而代之。

压根不是说的什么,不甘心被姐姐抢了婚事云云,心里爱恋自己忘不得,所以一时糊涂,才给崔滴珠身体里放了那旱蝗。

只是可惜,他想到的时候,生命已是到了终点。

佛堂里的小崔氏只听得外面脚步来来回回,慌慌张张,但她心里更慌更怕,压根不敢出去,只想守在菩萨面前,求菩萨保佑她,保佑房家躲过这一劫。

她佛堂的门没锁,但小崔氏现在是鼎鼎有名的毒妇,哪个敢要她的东西?莫说是这佛堂里,就是她屋子里的,如今谁也不敢碰,哪个晓得里面有没有旱蝗什么的。

直至这会儿,似乎听到儿孙们的哭声,才不安地起身出来。

却见院子里这会儿没了半个人影,一片荒凉凌乱,惊得她魂儿险些飞了出去,以为自己是魂游到别人家里了?

只寻着哭声去,便见着了狼狈不已的儿子儿孙们,守着一具尸体痛哭流涕。

她见了,方才真正害怕起来,只这怕不是梦了。

惊呼了一声:“儿?”

这一喊,三个儿子都扭头朝她看来,可惜再没有一个敬爱她的,满眼都是说不尽的仇恨,好似她是杀母杀父的仇人一般。

小崔氏被儿子们的眼神吓着了,惊在原地动也动不得,只想多半是梦,儿子们孝顺敬爱她,哪里会这样瞧她?

一定是太急,被迷住了,魔怔梦魇了。

只是下一刻,脖子就喘不过气来,儿子的脸被放大在眼前。

耳边只听着儿子们用她最熟悉的声音,用最狠毒的口气骂着,“毒妇!你这个害人的毒妇!”

气儿出不得,她双手乱抓双脚乱蹬,一张脸憋得青紫一片,下身已经失了禁,屎尿齐飞。

等着臭味熏到儿子们跟前,悲愤中寻得一丝理智,想起放手时,小崔氏已经断了气。

正巧衙门里来了人,宫里也来了人。

瞧见这一幕,也不管他一家子是死是活,齐刷刷带到了衙门里去。

沈昼言等了一日,看了别人将自己的堂抢了几回,等着这快天黑的时候,终于轮到自己了,也见着被告了。

只是可惜已经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福音寺大德主持又早得了风声遁了,房家一系全都被拿了大牢里去,又是几桩和离书送到李大人的堂上来,房相这各姻亲家,也都是有权有势,哪个都能将李大人压住,他只能连夜判了和离。

且说这些个姻亲家,也不见得谁家都被害了,不过是生怕惹祸上身,便是没得的,也要现编一个来自保,免得成了这房家人一般,被当作瘟疫一般,人人避之不急。

好一个树倒猢狲散。

沈昼言虽在衙门里白等了一天,最后得了两具尸体,但房家倒得如此干净利落,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他还以为这案子少不得要磨个十天半月,方才能有些进展。

也做好了长期跟房家对峙的打算,哪里晓得只短短一日,高高在上的房家顷刻间便瓦解湮灭了。

回去的时候,仍旧觉得好不真实,直呼道:“可怕,太可怕了!”

房素屏的兄长早就熬不住送回来了,如今马车里就他夫妻两个,听得夫君的话,伸手过去握着他有些冰凉凉的手,“夫君怕个什么,你又不曾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那般,到底是自作孽被天收。”她原本还有些情的,可是这段时间早就被父亲的冷漠磨得没了。

所以房素屏此刻也不难受,反而难过自己的生母,只怕到死都不知道是被妹妹害的。而自己还认贼做母这么多年。

沈昼言哪里能不怕,房家太可怕了,人可怕,倒得也快得可怕。听着房素屏的话,问着她:“我除了贪花好色些,没得什么大罪过吧?”那些女人不叫她们有孕,床笫间欢好时,自己也是用了羊肠,应该没事吧只是随即又抖了一下,“当初我一时糊涂,只顾着哄阿瞳,还不晓得她是如何打发后院里的那帮人呢!”

房素屏也怕遭报应,尤其是怕报应在自己儿女身上,当下便道:“既然案子明日就了结,咱们快些回河州去,寻一寻她们都在何处。”即便不接回府来,也要给找个好归处。

沈昼言恨不得现在就启程回河州,但想到那大舅兄,“大哥怎么办?”

“自然是带着一起去,他如今这般模样,丢在京里无亲无故,哪个来照顾?”

沈昼言想着也只能如此,当下同意了,算是积德,何况也是自家人。

今日听了房家一天的八卦,耳边全是老百姓们说什么报应的话,他现在后怕得很。

而且他也亲眼见着房家如何覆灭的,想着后续一切都因自己听了女儿的话,像是孟茯建议的那般,引到舆论先攻击房家,才引得了房家其他的案子。

于是只同房素屏说道:“这个弟妹好了不得,我若真顾及读书人的情面,端着不在衙门口里诉冤情,不提何家,只怕你的这些个妹夫弟妹们,也不会想着怀疑到他们身上,反而要跟着房家齐心协力来对付咱们夫妻两个。”

“可不是嘛,好在她是咱们自己人,虽晓得这些个手段,但自己行事却是端正的。”房素屏只庆幸孟茯是夫家这头的弟媳妇,倘若是房家那边的,只怕现在遭罪的便是他夫妻二人了。

沈昼言这会儿后怕过了,开始兴奋起来,“回去我立马去信一封,给他们说一说今日的精彩绝伦处。对了,我还听黄师爷说,弟妹与这李大人家是有些渊源的,只是不晓得是个什么渊源,但李大人好像也是沅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