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山抹微云(第2/7页)

正巧也坐在沙发上的我,是遥控器的主导者,于是换不换频道的重担大部分时间落在我的身上。

屏幕上的男女缠绵到忘我。

我挺矛盾的,换台吧,好像显得自己很心虚。不换台吧,这样真尴尬。我偷偷地瞅了瞅阿衍。他面不改色,仿佛看得就是德甲战况一样,我不禁又瞅了瞅。

他冷冷地问:“你碗洗了吗?”

“啊,没有。”

他用下巴点了点,示意我:还不快去。

然后我只得万般不情愿地走开,他就这么轻松地支开我,再拿过遥控器调小音量,自己一个人认真欣赏。

猥琐,真猥琐。人家都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恰恰相反。

内卡河有几处浅滩,很适合做露天的天然游泳场,突然热起来的那几天,很多人跳到里面去纳凉。一般人多的地方怎么少得了我?那自然也少不了阿衍。而只要阿衍在,董小姐就喜欢来。然后娇滴滴的董小姐居然会水球,正好和阿衍打对手。我既不会游泳,也不会水球,当然就只有靠边站。

我心中非常不爽,套上游泳圈,学着其他人选了个高度从石头上跳下去。扑通一下,我像个秤砣一样落到水里,四下溅起水花,泼了董小姐一脸。她不但不生气,还笑着对阿衍说:“写意像个小孩子,真是挺可爱的。”

可爱你个头。

我借助游泳圈,又浮了起来,再爬上岸,继续跳。多整她几次,她也学乖了,说这里人多玩不开,伙同他们去了远处。看见她借着抢球的当口,居然趁机碰他的手,我更生气了。

架着游泳圈,我瞅着董小姐那双咸猪手气不打一处来,呼啦一下又跳到水里。就这么一跳,因为很用力,头栽了下去,游泳圈太宽,居然从屁股下面滑走了,于是再也没有东西给我浮力。我慌忙地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终究是徒劳,想喊出声,嘴刚张开河水便灌了进来。只能任由自己缓缓往下沉,我睁着眼睛看到阳光折射到水中,几乎能分辨河里的浮游物。耳边嬉闹的人声似乎也渐渐远去。

就在视线慢慢模糊的时候,两只手臂将我一把拉了起来。头终于露出水面,那一瞬间,我迫不及待地猛吸一口救命的空气,然后开始剧烈地咳嗽。四肢攀附着手臂的主人,死死不放手。

他捧起我的脸,皱着眉问:“你那游泳圈呢?”

我这才看清楚是阿衍,也不知道是刚才眼睛也进水了还是怎么的,委屈地涌出泪水,抱住他大哭起来,“可吓死我了。”

其他人见我没事,也就散去,各玩各的。

不知道抱着他哭了多久,他终于失去耐性地说:“好了,放手,我带你上岸。”

“不要,我还惊魂未定呢。”我说。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又叫我:“写意。”

“嗯?”

“你不觉得我们的姿势有点……”他在关键地方打住。

经他提醒,我才发现自己跟个八爪鱼似的缠住赤裸着上身的他,借助水的浮力正好将双腿环在他的腰上,还蹭来蹭去……

“我都命悬一线了,你还这么拘小节。”我伤自尊了。

“腿放下去。”他说。

“我不放。”

“快点。”他黑着脸下令。

见他神色不对,我乖乖松腿。这一松腿不要紧,居然踮一点脚尖就沾到地了。呃……原来水这么浅……

阿衍回国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当时已经很晚了,我在浴室里洗澡,出来就听见手机响,没多大迟疑就接了。

却不想,是写晴。

“苏写意。”她用那种惯有的趾高气扬喊我以前的名字,“你在德国的日子过得惬意啊。”

“托您的福。”我冷笑。

“哦,我有事情通知你。”

“难得大小姐您还记得有我这号人。”

“本想没你啥事的,但是呢,我觉得好歹也该告诉你,后天我和詹东圳订婚,既然你俩感情这么好,要不要回来观礼?”

他们终于要结婚了吗?

半夜里,我打开阿衍的卧室,扑在他的床上,脸埋在枕间,深深地呼吸,努力让他的味道充溢在我的胸膛内。最后,终于忍不住拨了他的手机,听筒里能听见他那边呼呼的大风和海浪声。

他又去海边了。这个时候,国内应该快天亮了,那么冷的海边,他大概就这么坐了一宿。

“阿衍。”我喊他。

“嗯,做噩梦了?”他低声问。

“没有,就是你不在家里,不太习惯。”我撒娇。

我从没有告诉过他关于妈妈和沈家的事,更不提冬冬和写晴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疑惑为什么我从苏写意变成了沈写意。他从来不问我这些,好像我改了个姓,就如原本要吃豆浆却突然改成喝牛奶那么稀松平常。

我也不问他为什么要去海边。他总觉得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我明白,我早就长大了。我零零星星地听说了厉家的一些琐碎,阿衍有个哥哥,比阿衍大许多岁,可惜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仿佛骨灰就撒在那片海中。

电话里沉默须臾。

“写意。”他轻轻地唤我。

“我在啊。”

“其实,挺想你的。”他说。

第二天,我赶了十二个小时的航班回到国内。我说不清究竟是为了写晴和冬冬的订婚,还是为阿衍口中那带着浓浓思念的四个字:挺想你的。

来机场接我的是冬冬。我一看见他,便恼了。

“你喜欢她吗?你明明就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

冬冬半晌才说:“写意,有时候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会不会在一起,岂是爱与不爱那么简单?”

我听了以后,愈发气得厉害。这话我是一点也不明白,只是没想到很多年以后,自己居然有了同样的感悟。

回家,妈妈看着我,浅浅地叹气。

“你俩一起长大感情好,我也知道。但东圳是男孩子,他不能像你活得这么随性。你爸爸喜欢他,写晴也喜欢他,两家这么要好,这事本来就是件喜事,怎么就把你哭成这样了?”

“写晴哪里喜欢他了?她就是什么都想要赢,故意气我,才一定要和他结婚的。”

“你怎么就知道你姐姐不喜欢东圳?”

“她不是我姐姐!”

我只愿这一生,她都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不要和我有任何瓜葛。即使这么想,我仍旧是沈家的女儿,得规规矩矩地去看望我爸。

从爸爸的书房里出来,写晴早就在客厅里等着我。我斜斜地冷瞥了她一眼。

“别在我面前装得多清高似的,我警告你,詹东圳早就是我的未婚夫,如今我们正式订婚了,你要再来烦他,就是小三。”她冷嗤,“你妈就是专门勾引人家丈夫的,你可别来个女承母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