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霸道坊主宋凌霄

在宋伯的安排下,厌厌进入京州第一也是唯一一座女学堂,女学堂没有固定地点,轮流在几大主办方家后院举办,每周两次。

说来令人惊奇,这女学堂里的学生们,一个个来头很大,说出去绝不输给国子监的监生,她们之中,有大学士之女、六部尚书之女,有封疆大吏家的千金,特地送到京州来上学,能打进这个由一品、二品大员家女眷构成的交际圈的,绝非等闲之辈。

宋伯给宋凌霄介绍过之后,宋凌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把厌厌放进这么个真正千金大小姐组成的学堂,不会惹出祸事吧。

“小公子请放心,咱们家这出身,送过去也并不辱没了他们。”宋伯骄傲地晃了一下肩膀。

宋凌霄迟疑道:“宋伯,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但是当初我爹送我进国子监的时候,好像特别叮嘱我不要强调自己的出身……”

宋郢一直觉得,自己太监的身份,耽误了宋凌霄的发展,还故意让家里的仆人们管宋凌霄叫公子,而不是小主子,甚至一度向宋凌霄提议,要不要给他改一个出身,把他寄养在说出去很有面子的勋贵高门里,后来被宋凌霄坚决拒绝了。

按照这个逻辑,厌厌还不是宋家的正牌千金呢,去了那般贵重的学堂,岂不是要挨人欺负?

“宋伯,我知道你为了给厌厌找女学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但是我觉得吧,还是没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小孩子的心理还不成熟,最好在一个平等开放的环境里成长,健康阳光的成长环境才能塑造出健全完善的人格,如果实在找不到普通的女学堂,我们也可以请一些不那么知名的西席先生来教厌厌。”宋凌霄有些艰难地提议道。

“小公子,你这话就错了,说句托大的话,小公子想到的这些,宋伯早就考虑过了。”宋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但是,实话不妨告诉小公子,并不是宋伯非要把厌厌送进女学堂,而是女学堂听说了咱们家有一位千金要上学,主动递来邀请信,请我们家千金去上学呢!”

宋凌霄诧异了,他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这样的原委。

女学堂竟然会主动来邀请厌厌过去上学,这实在是意外之喜,可是,宋凌霄怎么觉得还是这么不对劲呢。

同样是一批家长,同样是这样的家庭环境熏陶出来的小孩,没理由在国子监里就对太监之子那么微妙,在女学堂里就热情邀请啊。

“女学堂的课程表能不能给我一份?我想知道厌厌每周都在哪里上课。”宋凌霄说道。

“当然可以。”宋伯将事先准备好的课程表拿出来,“小公子请过目。”

宋凌霄并不是真的关心在上什么课,他关心的是在哪儿上课,上课地点一定是主办方决定的,从中可以分辨出女学堂是哪几家在主导。

他将课程表拿到手中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基本上是内阁加六部尚书家游了个遍啊!

看看出现频率最高的是礼部尚书袁子眉、武英殿大学士程琳,这女学堂应该就是由他们主办的了,礼部主管科举,武英殿又是官方刻书、精品刻书的代表,这两位在教育界、文化界都是泰斗级的人物,有他们主持女学堂,这学风应该是很正的。

宋凌霄看到课程表,方才松了口气,笑道:“宋伯,那就这么办吧,我去告诉厌厌这个好消息。”

“得嘞!”

……

宋凌霄再次郑重地向厌厌重申了女学堂的严肃性,一旦她决定了上学,就要遵守学堂纪律,和同学们好好相处。

厌厌也点头答应了。

第一天,宋凌霄亲自将厌厌送到礼部尚书家门口,看着她背着个小书篓乖乖地走进高门大户之中,也不知道孩子进去以后会不会和同学们和谐共处,课业能不能跟得上,还有,千万不要惹老师讨厌,否则老师给孩子穿小鞋怎么办……

宋凌霄俨然进入了老父亲状态,甚至眼眶有些发热。

逃学把厌厌送去上学之后,宋凌霄返回平水街,来到荟珍阁,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从老父亲状态调整回霸道书坊主状态,今天,他必须把场子撑住,让建阳书坊的飞飞燕老师感受到凌霄书坊的实力和诚意。

“飞飞燕先生。”

在苏掌柜的引荐下,宋凌霄终于见到了如雷贯耳的建阳书坊的台柱子飞飞燕老师,令宋凌霄意外的是,飞飞燕老师看起来面色红润、衣着光鲜,不像是苏老三描述的那样“食不果腹”。

也许是他想多了吧,人家飞飞燕老师毕竟曾经辉煌过,手头的积蓄应该还是比较丰厚的,今天是因为重视这次会面,所以才特地换了一身昂贵的松江布长衫。

“宋坊主,久仰久仰。”

在宋凌霄观察飞飞燕的同时,飞飞燕也在观察宋凌霄。

他微微有些诧异,之前听传闻说凌霄书坊的坊主年纪不大,却没想到这样年轻,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要在京州城开办以出版通俗小说为主的商业书坊,并不容易,必须周旋在官府和百姓之间,两边都不能疏忽了,而且还有一帮思想僵化的腐儒就像那乌桕树上的乌鸦一样,随时准备发起群攻。

宋凌霄这样年轻,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就像传闻中那样,宋凌霄背后另有高人——一位大太监干爹——主导着一切?

飞飞燕脑海中已将宋凌霄掂量了一遍,脸上却不露分毫端倪,仍是一团和气地寒暄客套着,仿佛对宋凌霄十分钦慕,没有丝毫怀疑。

菜肴还没上来,宋凌霄叫人上了茶水,大家一边品茶,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图书出版市场,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了,飞飞燕开始向宋凌霄抱怨他的老东家——建阳书坊。

“唉,说来惭愧,燕某人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作者了,这么些年,也给余天王赚了几十万两银子,奈何余天王手里银子流水似的过,根本看不上我这种小作者,抽成更是一天天地往下压,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唉,日子难过啊,俗话说得好,钱难赚,屎难吃,就是这个意思吧。”飞飞燕手中捻着茶杯,一脸苦闷地说。

抱怨,总是能快速拉进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他们立场相近的时候。

“余天王?”宋凌霄问道,“莫非是贵书坊的余象天坊主?”

“唉,不是他还会是谁呢,”飞飞燕感叹道,“余天王天纵奇才,经营书坊的才华无人能敌,压榨作者的手艺更是登峰造极。宋坊主,不瞒你说,这个事儿说出来挺丢人的,但是今天我和您一见如故,您人品贵重,光风霁月,我相信您,就把话往实地里说了。”

宋凌霄不禁竖起耳朵,要爆料建阳书坊的秘辛了么?快说快说,他想听!

“燕某人去年一共为余天王写了一百万字的书,所得不过这个数。”飞飞燕竖起两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