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十指相扣竟是如此感觉。

根根指骨紧密相贴, 掌心贴着掌心,薄汗浸在了一块。

渚幽在瞧见长应那苍白的唇时,不禁想咬上一咬,好将那嘴折磨出几分血色来, 她猛一回神, 连忙扬起头避开, 细瘦的脖颈筋骨分明,被拉扯到了极致。

偏偏长应抵着她,就连胸前柔软也撞在一处,叫她退也退不得。

那强劲有力的心跳顺着长应的胸膛传了过来,她心惊肉跳,似乎她的心也狂跳不已,搅乱了她的心神。

她觉得自己本应该是要生气的,且还该气到发指眦裂, 气这龙逮着她捉弄,偏不给个痛快。

可不到半刻,心尖上那滴寒凉许久的心头血也似是被抚慰一般, 竟安分了下来, 没有捣得她心绪混乱。

她周身如被沸水泡软, 眼梢通红一片, 双目近乎失神。

一时间, 她好像什么杂念都沉至心谷了,所有的思绪都与面前的龙相牵。

似乎她感受到了长应的心绪, 那样平静又冷淡, 明明像是对什么都不以为意,可偏偏眸里有她。

就这么一瞬间,渚幽竟放松了警惕, 忘了原先自己的手里还攥着魔主一魂。

在五指被扣牢的时候,她也久久未想起那魂,好似那些凡尘俗念都被挖空凿尽了。她差点忘记管顾其他,甚至想就这么躺下去。

长应伏在她身上,那垂至她脸侧的发微微晃动着,发梢挠得她的耳畔一阵痒。

渚幽猛地回过神,双眸骤然一眯,这才发觉掌中那一缕魂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抽了出去!

她匆忙转头,企图将那一缕魂给抓回来,她好不容易才捏在了手中,怎能说放久放。

然而身侧全是错乱的屋舍和山崖险壁,一切混乱至极。

除了面前这龙以外,她连半个生灵也瞧不见,去哪找那一缕魂?

渚幽心骤然一紧,冷声道:“适才你是故意的?”

“是……”长应冷声道。

渚幽后背寒了半截,她随即想到,幸而是在浊鉴之中,这一缕魂既然是在浊鉴中不见的,定然也仍在这浊鉴里。

半空中颠倒的房屋在变幻着,转瞬便沉至湖畔之中,而后又从湖里穿过,可无论如何变幻,始终是这般混沌虚假。

渚幽本欲侧身钻出,一边又想甩开长应的龙爪,可没想到这龙将她的五指扣得着实紧,紧到勒得她的指节生疼。

长应冷漠如旧,上挑的眉眼中看不出分毫的骄横轻蔑,寡淡得好似水中月,贴不近,捞不得。

似乎所有凡尘欲望都未能将她浸染,她百年如一日,寂寥如初。

只是她那瞳色太深了,深到好似所有在她身上寻不着的浊念都障翳在那竖瞳之中。

渚幽半张脸近乎要贴到地面,气息不畅地发问:“你方才做了什么,为何我会忽然失神?”

长应却分外冷静,无动于衷一般,扣紧了渚幽的手道:“明明是你同我换的心头血,你却问我做了什么。”

虽然是在反问,可她说得慢慢悠悠的,声音还似乎压低了点儿,叫人听出了一腔的委屈。

都已是九天神尊了,三界里就算是百八十个仙神联手,也未必伤得了她,她却还是会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像是被人欺负惨了。

渚幽登时无话可说,她本想动一下身,可刚屈起腿,便触及了长应腰侧。

那腰肢是柔的,被她碰了一下,似乎还僵住了。

长应虽僵了腰,面色却依旧无甚变化,似乎这一辈子摆不出别的神情了。

渚幽扭动手腕,侧头环视起周遭这错乱的屋舍和峭壁险滩,按捺住心底的异样。

心道是啊,是她换的心头血,她连哄带骗的,同这龙说,换了心头血后身子骨便可痊愈,便不会再受病痛所扰,故而她又怎会不知……

只要心头血与原主的牵连仍在,便会令受了这心头血之人受原主心绪所扰。

可这并非什么时候都能行得通的,得要两人靠得十分近。

原先渚幽并不知这个「十分近」究竟是要多近,但古籍上有过记载,换了心头血的二者多为双修关系。如此一来,修炼便可事半功倍。

她当时觉得,这个近应当是像双修那般近,她怎么也不可能和一只龙以此等法子修炼,故而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她似乎想错了,光是这么贴近些许,就能让她神魂仿若颠倒恍惚一般,差点失了神志。

渚幽找不见魔主一魂,略微眯起眼道:“你将我的东西弄去哪儿了。”

这话着实熟悉,旁人之物就这么成她的东西了。

“丢了……”长应竟有些晃神,本是想令渚幽直视她的。

可她两只手都腾不出空,只得将脸贴了过去,迫使渚幽回过头来。

渚幽侧颊冷不丁贴上一张冷脸,那细软的墨发还在她眼梢边上剐蹭着,她眯起一只眼,只得抿起唇朝眼前这龙看去。

长应如愿以偿,直视着她的双目道:“你究竟想从魔主那拿什么,有什么……是我给不了你的。”

“你好大的口气。”渚幽绵软的声音寒了下来。

长应虽知晓了苦乐喜哀,却未全通人间百般滋味,也不知自己这举止意味着什么,更不懂这与人间情事有何区别。

她掐着渚幽的腰,单膝嵌入那双细白的腿中,压住了那绸布和雾縠薄纱。她冷声道:“你不试试,又怎知我给不给得?”

渚幽心觉窘迫,小腹略微一收,莫说是两百年前,即便是她堕魔之后,也未曾与谁这么亲近,近到双腿如藤枝般缠绕,分外不堪。

长应哪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对劲,默不作声地定定看她,也没有懈下丁点气力。

渚幽别开头,咬牙切齿道:“可真有你的,这么煞费苦心也要将那一缕魂给弄走。”

“魔主罪孽盈身,其魂也篆刻上古魔恶报,我忧心你会受其所噬。”长应淡声道。

“就算是反遭其噬又如何,你可知我寻它寻了多久?”渚幽眯起眼,忍着那神魂涤荡的感觉,硬是坐起了身。

这一坐,她的额头近乎要与长应相抵,长应不得不略微撑起身,似坐在她腰上一般。

渚幽手腕一转,登时将长应的手反扣,她想借势翻身将这龙按住,可没想到这龙将手收回,转而竟……环住了她的腰。

长应的手温温得贴在她的腰上,一时间,她似乎所有的知觉都凝在了上边。

“知道……”她平静道。

渚幽双眼瞪直,抵至舌根的质问和愤懑不得不被咽下喉中,她窘促地侧过头,耳畔一片薄红,咬着唇一副怒而不言的模样。

可偏偏长应面色冷静,像是丝毫旁人该有的七情六欲都没有,她那一颗心合该是冷的。

“既然知道,那你还要将那一魂夺走?”渚幽顾不得太多,她唯恐那一缕魂归回千年之前,让她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