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4/6页)

夺舍这一事,对于魔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若是以前,渚幽定会说“有何好救的”,这些人所遇之事,皆是他们命里该有的劫,而遇上她,又何尝不是劫难。

撼竹想了想,心说这三人血都要流干的,不如送他们一程,好让他们死得舒服一些。

可没想到,渚幽却说:“救,为什么不救。”

“啊?”撼竹疑惑地收起了刚刚化出来的羽刃。

渚幽笑了一下,“若不救,这几人在华承宗的命牌就碎了,这一碎,我们还怎么借他们的令牌进华承宗?”

撼竹恍然大悟,夸得十分顺口:“不愧是尊主,这般远见卓识,属下望尘莫及。”

长应冷静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小小的脸蛋上,大大的怔愣。

软着腿坐在地上的撼竹给这龙使了个眼色——学着点。

长应更不解了。

地上躺着的那三个弟子受了很重的伤,身上落了好几道妖兽的抓痕,弟子袍被撕裂了大半,露出狰狞的伤来。

殷红的血将雪染红了大片,像是红梅落了满地。

他们身上的灵力在流失着,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气息也弱得似是只剩一缕。

这样的伤势,在这风雪交加的大山里,未必活得过半刻。

渚幽不想多花灵力去镇压眼里的毒雾,故而也看不大清楚这几个弟子的面容。

不过这一滩血倒是看得清楚,那么大一片,红彤彤的。

“可、可要怎么救。”撼竹有点迷茫,这不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么。

“将淬丹散拿出来。”渚幽连背都不屑于弯,只微微低头打量着那三位气息奄奄的仙门弟子。

越看越觉得古怪,这三人也不过金丹修为,如今受了重伤,金丹上已布满裂纹,一副将碎不碎的样子,也不知仙气是从哪来的。

不过是金丹,这三人怎么破得开禁制进到冰沟里面,难不成有什么人开了个后门让他们进去?

让这三人进去,不是去送死么,除了能将那群妖兽喂个半饱,半点用也没有。

渚幽忽然后悔,没有让神识在底下多待一会,也好看看下面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引得这三人不惜惨死也要下到谷底。

“拿来……”她头也不回地对撼竹道。

撼竹匆忙把淬丹散拿了出来,她捏着那瓶子的细颈时,手微微发颤着,着实不忍将这么贵重的药散用在这些凡人身上。

这玩意,可是她用来稳固修为的,还能生肌活血,治个凡人的外伤着实大材小用。

“喂给他们……”渚幽道。

撼竹心痛不已地倾斜了瓶口,将药散抖进了这三人的嘴里。

长应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那三人,柔软细嫩的手臂环上了渚幽的脖颈,似是要没命了一般,急急吸着气。

渚幽将她的手拨开了,在那双手又要环上来的时候,睨了她一眼:“这双手用来炖汤也不知是何滋味。”

长应半抬的手缓缓垂落,面色虽冷淡,但还算乖顺。

撼竹将淬丹散收回了芥子,拨开了其中一人被撕裂的袖口,紧张地盯着那开始愈合的伤口。

不得不说,这淬丹散用处还挺大,只一转眼,伤口处便没再淌出血来,就连皮肉也开始缓慢愈合。

长应侧头又朝冰沟底下看了下去,神情仍旧没有丁点改变,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像个冰雕的人一样,无悲无喜的。

渚幽心底的疑虑未减,故意问道,“你想下去看看么。”

长应摇头,“只是似曾相识。”

“我可从未带你来过这地方,莫非你在蛋里的时候神游来的。”渚幽一哂。

长应这才用细弱稚嫩又着实冷淡的声音说:“刚刚那妖物的长啸,有点熟悉。”

渚幽见怪不怪,龙都是那么叫的,能不熟悉么。

长应抬起眼,收回了目光,“似乎在哪听过。”

渚幽笑了:“你冲惊客心嚎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声音么。”

长应:“……”

过了一阵,她又十分乖顺地唔了一声。

躺在雪上被喂了淬丹散的三个凡间修士,气息逐渐急促,似要醒过来了。

三人被妖兽抓挠得衣不蔽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外露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可皮肉长了一阵又不长了。

撼竹还挺抠门,喂得不多不少的,刚好能将这三人的命保住。

她干笑了两声,战巍巍地朝自家尊主抬起头,生怕被责怪。

渚幽没怪她,将怀里的长应放了下来,手一抬作势要拍向了长应那稚嫩的后背。

撼竹嘴边噙着的笑顿时僵住了,看这掌势,分明是要龙命锕。

待渚幽那素白的手落在长应的后背时,撼竹才发现这要的不是龙命,是人命。

长应的神魂从躯壳里被拍了出来,宛如白雾一般,虚晃了一下,陡然便蹿到其中一人的身体里。

不得不说,这神裔的神魂确实洁白无瑕,就像是一望无际的白,连丁点污秽也没有沾到,干净得让人不忍碰脏。

魔的神魂或多或少都沾了魔气,灰黑一片,境界越高,就越发暗沉,如水里散开的墨汁一般。

确实是要人命,这几人若被夺舍,虽然还能保命,可魂魄被挤在一处,长此以往,原就遭损的神魂还会变得十分脆弱单薄,一受创便会破裂。

这的确是魔物行径,救了人却又要害人,反复无常,过分至极。

在长应的神魂被拍入凡人体内后,原倒在了冰雪上,那骨头一缩,转瞬就变成了条黑蛇模样的龙。

渚幽弯腰把她的龙捡了起来,放进了芥子里。

那被附体的仙门弟子陡然睁开了双眼,瞳仁有一瞬竟是金色的,那凡人躯壳似是受不住这神魂一般,识海和身体竟有碎裂之兆。

渚幽静静看着,有些难以置信,回过神后,连忙在那凡人躯壳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镇住了那欲碎的识海。

颜色由金转而成浅褐色的瞳仁缓缓变成黑沉沉一片,这识海和身体才得以保全。

渚幽心下微惊,这该是怎样的神魂,才会让这凡人躯体连片刻都接受不了。

附在凡人身上的长应缓缓坐起身,皱着眉不发一言。在脱了稚儿模样后,她这冷冰冰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讨喜了。

渚幽默不作声地转头,朝撼竹看去。

撼竹抿了一下唇,本想说她自己来,可刚一眨眼,她的魂魄如被撕裂一般,痛不欲生且不大情愿地钻进了另一具躯壳里。

她疼得一时睁不开眼,好不容易将眼睁开的时候,只见眼前燃起一片红光,似是大火烂漫,将这雪原烧了个遍。

一片赤红中,一抹黑色似是从大火中腾身而出般,看那双翅和尾羽,俨然是一只鸟。

火光闪动,刺得撼竹险些睁不了眼,可她目光灼灼,着实想看看自家尊主的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