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这么多年了,你竟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么?”

喻思弋靠在床头,声音轻细而温柔,说话的时候,远远的看着门侧的少女,目光盈盈似水,丝毫没了刚才赶人出去的冷漠与怒意。

门外的月光透过门缝洒进房中,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少女垂着头蔽在阴影之下,死死的咬着下唇,想要出声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话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多年付出,却被揣度为“觊觎麒麟”,喻思弋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简随心不敢深想,眼睛却悄悄的湿润了,一瞬间,羞愧自责等情绪齐齐攀上心头,让她痛苦的恨不得逃出房间。

明明想要在喻思弋面前扮演一个听话的好徒弟,为什么却要说出那么过分的话,让她伤心难过呢?

少女闷声不语,瘦弱的身体缩在阴影之中,一阵夜风飘过,将她额边碎发微微吹起,露出了那双泛红的湿润眼眸,看着可怜极了。

喻思弋光是看着便觉得心疼,想起冯珂那番话,也后悔不迭。

她从未想过,被所有人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内心深处竟会这样没有安全感。

心魔一事,是她错了,不仅错了,还错的彻底,错的可笑。

每每想起那人在自己面前撒娇玩闹的可爱模样,喻思弋的心都忍不住隐隐作痛,她只看见了简随心的笑容,却从未想过,笑容背后隐藏了多少的患得患失。

对于一个在爱情中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多么好听的甜言蜜语,而是“被需要”,尤其是被所爱的人需要。

喻思弋终是将冯珂的话听了进去,目光盯在少女身上,冷静又沉着,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阿简,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不要害怕——”

“师尊!”

少女本就自责得不得了,听见这话更是慌张,终于将头抬起,满脸都写着哀求与慌乱,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喻思弋不要自己了!

“不要怕,”喻思弋看到少女表情的瞬间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安抚似的轻笑了笑,“可还记得那天我与你说过的话?喻思弋——喜欢简随心,如今,我还要再加两个字,喻思弋——永远喜欢简随心。”

话音未落,少女身体便猛的一颤,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这些日子,你我朝夕相处,我以为我对你的心意,你能看的懂,未曾想过你竟因为那样一句话,就失控至如此地步。”

“什么无法确定自己的感情,不过都是借口罢了,若非、若非……”

喻思弋说到一半,忽又停下,面上露出一个苦笑,脸色又白了些,空气倏然安静,桌上红烛的蜡顺着柱身往下淌,一直流到桌边,一滴一滴的砸向地面,带起一声极轻微的咚音。

“若非心魔在身,我又何尝不想娶你为妻?”

心魔?!

两个字轻轻落地,却重重的在简随心脑子中炸开,她想过无数种喻思弋拒绝婚礼的理由,却从未想过,竟是因为心魔!

所有情感一瞬间被震惊取代,少女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嗡嗡的轰鸣声,吵的她头疼欲裂。

清心诀何其有名,御兽宗最高级的古卷宗法,对修道天赋要求极高,当世也只有喻思弋一人有资格修炼,前世也正是凭借着清心诀,她才成为了外人口中的修道天才…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入魔?!怎么可能入魔?!

许是情绪起伏太大,简随心觉得有些眩晕,不知不觉就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有墙壁相倚,恐怕此时已经倒了下来。

“清心诀之名,你应当听说过…”

何止听说过,简直了解的不能再了解!简随心越听呼吸越快,一手搭在门上,稍微一用力,指甲便在上面狠狠划过。

清心诀与渡灵术,两种功法,一正一邪,天生相克。

前世魔功大成后,简随心阅遍所有关于渡灵术的古籍,上面无一不是写着唯有清心诀可克制渡灵术,那时她还不认识喻思弋,想着要防范于未然,便让霍无忧去御兽宗将清心诀的功法给摹写一份带了回来,她也是从那时起,知道了喻思弋的名字,知道了御兽宗里有个修炼了清心诀的天才——

那个天地间唯一有能力取走她命的女人。

关于清心诀的一切,她甚至比喻思弋还要了解。

忘情反噬,只要想起心中最重要的人,心脏就会疼一次,像喻思弋那样的人,该有多疼,才会将自己推开呢?

这个人哪里是不爱她?分明是爱她爱到了骨子里,才会将她推开。

想到这里,少女的眼泪流的更多了。

喻思弋再接下来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未曾听清,直到眼泪留净,她才平静下来,伸手将眼角的泪水胡乱抹了抹,转过身便跑出了房间。

“阿简?”

喻思弋将关于心魔和忘情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却未曾想过会将小姑娘吓跑。

她靠在床上虽有些无奈,却也理解,毕竟在她眼中,简随心还是个没有离开过家门、也没有见识过外界可怕之处的孩子罢了。

微风吹拂,夜色愈深,但房间却依然是灯火通明。

想起今夜发生的一切,喻思弋竟莫名的觉得松了口气,她在床上坐了片刻,方才觉得身体好受了一些,便穿上鞋子下了床,而后走到窗前,将微闭的窗户推开,又静静地看起了月亮,望着夜空发起了呆。

每至深夜,那颗妖异的红煞星就会出现,散出的红光映在周围的星星上,竟是又一种异样的美丽。

朱雀降世,只怕又要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这些日子,她已经隐隐听说各族各派都开始准备寻找下一个圣兽之主。

天,很快就要变了,届时,又有多少人会在乎是谁修炼了渡灵术呢?

重生一世,所有事情都与记忆中的一切背道而驰,到底哪一世,才是真正的天道?

喻思弋猜不透也看不透,这一瞬她竟生出一股众生缥缈、没有人能与命运对抗的无力感。

如若世间有神,看世人是否也像在看一只只蝼蚁呢?

月色皎洁、星空闪烁,虽是一副静谧美丽之景,但立在窗前的冰冷美人,心情却愈发沉重起来。

喻思弋仰着头出神的看着夜空,月色照耀下只能看得到那截白皙如玉的颈子,半天过去,也觉得有些累。

她伸手搭上窗台,正欲将窗户闭上,忽的一个通体雪白的看不清形状的东西就从窗口爬了进来,那张看不出鼻子眼睛嘴的丑脸还朝着她笑了笑,绕是她向来以冷静自持,深更半夜看到这样的丑不拉几的东西也是吓了一大跳,马上将手缩了回去。

丑,实在太丑了,几乎已经到了惊悚的地步。

歪嘴斜脸,那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被人打的,两只眼睛也是一大一小,恐怖异常,圆溜溜的脑袋上空无一物,连耳朵都找不到,四肢也是有长有短,光看外形还真看不出品种,但可以想象,这丑东西的爹娘长得该有多磕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