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容倾番外(第2/4页)

最后就是他闯入宫殿,瞧见的姐姐卧于血泊中的凄美身影。

模模糊糊中,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容倾赤红着双目,雾蒙蒙看向迎面走来的阿嫣。

她的脸庞浸在溶溶月色里,是有别于君锦玉的坚毅与清冷。

她挨着他坐下,拧干手中湿漉漉的帕子,搭上他的额头,衣袖间的花露芳香一刹那充斥了他的鼻尖。

他就在她哼起的婉转小调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容倾第二日醒来时,屋内早已没了阿嫣的身影。

桌子上整整齐齐摆了几道凉拌小菜并一碗红豆粥,还有一套干净的衣物。

容倾捏紧被打磨得圆润的木勺,眼底酸涩难忍。

多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没能使得他折腰弯脊,而他却因这陌生姑娘的善念,波动了早已千疮百孔的凡心。

阿嫣看似脾气刚烈,心思实则极为细腻。她白日大多去村口贩卖鱼蔬瓜果,顾念他一个人独自在家里待着无趣,得知他识字,便从市集上买了不少书册笔墨纸砚送给他解闷。

容倾招来他豢养的飞鸽,将如今的境况一一传书给了暗一暗二等人。

他这些年一直与君霆筹备复位事宜,只等时机成熟,安插在京城的钉子传出信来,便一举率大军攻入京城。

暗一暗二得知他身负重伤,本欲前来接他回营,然而容倾打量身处的这间小屋,左右京中一切顺利,他在此躲避京中暗卫追捕,不失为上上之举,便道待腿伤痊愈后再回营。

他不曾刻意隐瞒,阿嫣也从不过问他的私事,偶尔撞见他传信,也没有窥探的意思,只端着药靠在门边望着那一飞冲天的信鸽提醒:“你可要记着,你是我救下的人!还欠了我不少银钱,便是苟延残喘,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翘辫子了!”

容倾含笑凝视她看似凶恶,实则惴惴不安的眼眸,朗声答应道:“好啊。”

纵然容倾能看透许多人,可阿嫣却是他毕生所见中最神秘的一个。

她没有爹娘兄弟,似乎在他被她捡回来之前,就已经在这个村子独居了很久。

她并非岭南本地人,而是自外地迁于此处,除了几个相熟的邻里与主顾,甚少与外人往来。

容倾本不欲窥伺阿嫣的私事,却不想村口几个爱结伙欺人的婆子,因阿嫣卖鱼的价钱比她们低,占了许多生意,竟追上门来羞辱:“果真是个长相妖气的狐媚子,就爱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勾搭人。怎么,嫌自己被夫家休弃的事不够丢脸,还想勾得那些个臭男人都去你摊上买鱼?”

那是容倾第一次见阿嫣动粗,他的腿伤虽未痊愈,对付这几个疯婆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正要动手,阿常却风风火火抄了把砍刀出来,对着那群婆子就是一顿狂砍。

她动作十分娴熟流畅,应该也是个练家子,精准挑开几个婆子胸前的盘扣,冷道:“被休弃过怎么了?也比你们这些不知羞耻的老东西年轻貌美,还不快给老娘滚!”

几个婆子吓白了脸,捂着衣襟骂骂咧咧地逃窜开。

阿嫣收好刀,面上却不见半分怒气与羞惭,对着他挑挑眉,昂首挺胸地走了。

容倾素来不是个多事之人,可阿嫣那句“被休弃过怎么了”,却似刺入他心口的一根针,扎得他无时无刻不在隐隐作痛。

他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了,分明阿嫣成过亲不是件稀奇事,可一想到阿嫣这等好姑娘竟也受人欺辱玩弄,他的心时时犹如被刀割了一样,恨不能以身代劳。

容倾终有一日忍不住,望着替他上药的阿嫣,不敢提起那位令她流离失所的夫家,只委婉道:“阿嫣姑娘可有失了联系亲眷?待我伤好,可替姑娘寻访一二。”

她陡然冷了脸色,眉梢处宛如结了层厚重冰霜,抬手“啪”地一声将药瓶摔在案几上,妩媚眼眸里酝酿起令他惊痛的寒意,眼眶似含了汪泪,恨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阿嫣素来豪气爽朗,连那几个婆子登门辱骂也不曾动怒,今日却因他这一番说辞变了脸色。

不等容倾回过神,她摔门冲出了屋子。

他拄着阿嫣亲手为他打磨的拐杖,踉踉跄跄出了屋子,将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险些要崩溃的时候,终在鱼塘寻到她。

彼时的阿常抱着酒坛子靠在一处竖石旁,闻声抬眼望过来,眼眶红肿,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她在他面前往往都是傲慢泼辣的,今次这般彷徨无助一个人躲在此喝闷酒,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容倾从未如眼下这般惊慌痛楚过,他立刻丢了拐杖,像是干涸很久的鱼终于寻觅了水洼,上前狠狠将她纳入怀里,颤抖道:“……你差点吓到了我……我不知道你家中变故……是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都是我的错……”

她扑入他怀中放声痛哭,撕开了维持很久的坚强面具,脆弱到再没了往日那股伪装出来的泼辣劲,眼泪鼻涕酒液全抹在他身上,声声似泣血:“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我没有害过她,也没有绑过她,更没有害赵姨娘落胎,为什么他们都不信我,都恨不得折磨死我?”

她所言透着几分熟悉之感,可眼下被她哭得心碎,容倾倒也来不及深想,只能柔声哄慰:“阿嫣是个好姑娘,都是他们的错……”

她言辞颠三倒四,容倾几番听下来也勉强拼凑出了个大概。

大抵是她与家中长嫂有旧怨,长嫂惯会玩弄心机,又深得家中欢心,即便嫁过旁人,仍旧令家中长辈喜爱不已。

她因三番五次“构陷”长嫂,竟被长兄命人绑进了花轿,逼嫁给一个纨绔子为妻。

那纨绔子风流至极,后院早在成婚前就已安置了十几房夫人。阿嫣本就是个刚烈的性子,她不肯屈从,打得意欲不轨的纨绔子活生生破了相。

纨绔子落了颜面,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哪里还有闲情逸致与她纠纠缠缠。

府里不缺能为纨绔子生儿育女的姨娘,可阿嫣却不是这些女子中的任何一个。她暴打了纨绔子,自此与夫家彻底撕破了脸皮。谁知后来娘家与夫家双双升官发财,合谋诬陷阿嫣谋害子嗣,更是判她流放岭南。

阿嫣不甘蒙冤,便偷逃了出来。

她哭着哭着渐渐昏睡,容倾脱下外衣披到她肩上,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抱着她吹了一夜的凉风。

枕着山间瑟瑟冷风,怀抱轻易就能拨动他心弦的姑娘,容倾这一夜想了很多很多。

阿嫣终究还是病倒了。

她这风寒来得气势汹汹,人也奄奄一息,只能缩在被衾里抵挡风寒。

幸亏诊治容倾腿伤的大夫亲自登门送药,这才瞧了阿嫣的风寒。

她用过一碗苦涩药汁后,气色总算红润了些,夜里却又发起抖来,容倾加了几床棉被,她还是蜷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