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侯爷打脸宝典(十四)(第2/9页)

谢嫣向来不喜欢在人背后道人是非,本打算搪塞一二,却瞥见君锦玉隔着开得烂漫的菊花花海,忽然从人群中仰面含泪看过来。

那眼神怯中含悲,悲中还携了丝若有若无妙计得逞的自得,引得其余贵女纷纷向谢嫣投来鄙夷目光。

谢嫣旋即垂首,双肩微微颤抖,低低道:“她们都晓得我是从定州而来,不太看得起我。”

她复而对着冯妈妈露出个苦涩笑容,神色落寞间还夹杂着点点失望,她环顾四周繁闹景象,慢条斯理叹息一声:“您别怪锦玉,她哪里招架得住那些贵女的询问。纵然她们都疑心我的来历,锦玉却主动站出来替我作证,说我打小长在镖门商户,并非是被拐子卖去定州的……”

谢嫣顿了顿,才无奈续道:“女奴。”

冯妈妈神情方才还稍有松动,待蹙眉听完谢嫣吐露出的最后那句话,她立刻瞪圆了眼珠子,不可置信反问道:“玉姑娘竟然主动站出来,说您不是被拐子卖去定州的……”

最后三个字实在太过污秽,冯妈妈怎么也开不了口。

谢嫣故作疑惑歪头看她:“锦玉主动替我证明出身,妈妈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冯妈妈一拍大腿,又气又惊:“此地无银三百两,玉姑娘打小熟读诗书,又怎会不懂这样的道理?她这样说,岂非是刻意引人想入非非!”

谢嫣转动茶杯不解地眨了眨眼,垂首吹开杯中漂浮的碎叶,状似习以为常道:“叫人想入非非也没什么,左右我行的端坐的直,不怕别人碎嘴。再者以前在常府时,常老爷的姨娘们也喜欢在外头挑拨离间。”

她捧着茶笑得没心没肺,“都说我是个赔钱货,刘氏平日也爱以这个为借口拿我出气……可我眼下不也好端端坐在妈妈跟前么。”

冯妈妈跟了于氏几十年,她是于氏乳母,一直将于氏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自然也对后宅阴私的手段了如指掌。

当初正是刘氏心怀鬼胎换走了小姐,若嫣小姐在外受宠还算有个安慰,可她偏偏流落在定州这个苦寒山沟沟里,何况常府又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富户,王府的娇姑娘长在这种地方,又哪里会讨到半点好处?

冯妈妈不比老太妃看重门楣名声,她始终向着于氏,也讨厌后宅这些手段。不论嫣小姐是个什么性子,她都同于氏一样更为偏疼她。

可笑锦玉这个年纪还爱耍些小性子,得知嫣小姐回府,非但不心怀愧疚,这段时日反而待她极为敷衍冷淡。

冯妈妈一一看在眼中,以往觉得锦玉娇俏可人,如今有了嫣小姐,反倒认为她实在是恃宠而骄,以前那些承欢膝下的娇矜,在嫣小姐宽宏大度、温婉恬雅的衬托下,也显得越发小家子气。

如今柳暗花明,小姑娘好不容易被王妃寻回王府,终于不必过那饱一顿饿一餐的苦日子,却不想锦玉竟在人前刻意说嫣小姐的不是。

冯妈妈心中升起的滔天怒火,一半是遭人算计的愤怒,另一半则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悔恨。

她恨透那个自私自利、因一己私欲害得于氏母女分离的刘氏,只能喘着粗气勉强道:“您在这里好好赏花,有什么难处就寻春芷,老奴有些事要去寻王妃,等会子就来找小姐。”

谢嫣悄悄捏了捏冯妈妈的手,笑容满面应着:“妈妈尽管放心,我跟着刀疤他们练过几手,无人敢过来为难我。”

她面色愈发这般平常,冯妈妈心中便愈是难过非常。她给谢嫣留了两三个于氏身边的二等丫鬟,才噙着泪朝着前院走去。

冯妈妈前脚刚走,李如兰便捧着签筒鼓动众人上前抽取。

有的姑娘自告奋勇从签筒里胡乱拉了根签子出来,还有的架不住旁人起哄,也迫不得已拣起根握在掌心。

君锦玉身边围绕的人群略微散开了些,不少姑娘攥着签子乐滋滋摊给其余的人看。

光禄寺卿家的小女儿唐菱见此,也对着君锦玉笑眯眯捂嘴道:“锦玉你可是京中当属第一的才女,前院还有不少世家子,可是仰慕你仰慕得紧。我去年就没见你上去,今次时机大好,不若你也去试一试。”

“说什么仰慕不仰慕,你还知不知羞?”君锦玉耳尖通红,似乎唐菱再说一句,她就能当场哭出声来,她结结巴巴地,“去年是我身子不适,母妃才没允我上去,今年有嫣姐姐在这里,我是决计不能出这个风头的……”

“你的那个姐姐在这里又怎么,”唐菱不屑地哧笑一声,戳戳她额头道,“锦玉你傻不傻,是她自己没认过几个字,不敢上去玩飞花令,难不成还能拘着你?”

君锦玉双眸续起点点晶莹:“锦玉不可以这样做的,嫣姐姐流落定州不是她的错,锦玉不能如此不讲情义……”

“同她说什么情义,”唐菱扯着她起身,连声催促,“害她被拐子卖去定州的又不是你,你做什么这么忌惮她?”

君锦玉挣脱她的桎梏,眼泪摇摇欲坠悬于眼角,白净小脸上俱是一片苦涩与挣扎:“我同你说了多少次,嫣姐姐她不是被拐子卖去定州的……”

“罢了,你个死心眼的丫头非要偏袒她,我也没什么法子,”唐菱松开手,撑着额头彻底失去耐心,“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看君嫣嫣那个样子,怕是还要反咬你一口,锦玉你可得长点心!”

君锦玉有些局促不安:“菱儿我……”

“你这般念着她,不如也叫君嫣嫣过来同我们一起。”

君锦玉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喜意,她轻轻活动下紧绷的手指,关节在衣袖遮掩下传出“咯吱咯吱”的艰涩声响,口上却极为迟疑:“嫣姐姐她虽然习得几个字,却在诗书上一窍不通,若是与我们一起,我担忧她会连累你们……”

唐菱思索片刻,掰着手指谨慎道:“武将那边的姑娘也同你姐姐一样,每年飞花令都赢不了几回,要是担心你姐姐在众人眼前出丑,我不妨就托李如兰同那些武将家的女儿们商量商量,要是少了人,就叫君嫣嫣与她们结成一队。反正掺和在一群人里出丑,也好过君嫣嫣一个人出尽洋相。”

令常嫣嫣丢尽颜面,君锦玉忖度良久,大抵是能阻止祖母将她嫁出去的唯一方法。

君锦玉等这一刻实在是等了多时,望着摆着各式各样菊花的台子,她几近能透过这些,窥见常嫣嫣干巴巴杵在台子中央,露出羞愤欲死的神情。

她痴迷于撕开常嫣嫣那层云淡风轻的面具,多番被她明着暗着打压下来,君锦玉极度渴望在她脸上,见到和她先前一样的屈辱情绪。

她不动声色飞快计较着,嘴上却尤为内疚挣扎:“看来只有这个法子了。”

谢嫣圈住茶杯,细细暖着被风吹得有些发凉的手心,她虚虚盯着台子边凭轩而立的李如兰,心绪却早已不知飘至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