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2/4页)

眼下也只好如此期盼。明苏虽不安,仍是点了下头。

马车渐渐停下,外头响起喧嚷声,是要过城门了。

明苏不得不按捺下忧心,应对眼前。门帘倏然自外掀开,一满脸络腮胡的将军踏上车辕,探身进来,他单手按在腰间的刀上,星目如炬,朝里头看了两眼,退了出去,道:“放!”

话音一落,马车缓缓起步,走了出去。

一出城门,明苏一行便加快了速度,径直到京城十里外的一处破庙,庙前早有高骑在马背上的一名将军在等候,他身后,还带了数十名卒子,较之明苏的轻车简行,要气派得多。

远远见车驾到来,将军便立即下了马。

明苏掀开门帘,并未下车,而是与他说了一句:“刘将军久候。”

刘将军立即起身,拱了拱手:“只怕殿下不来。”

明苏一笑,下了车,换骑马,挥了下马鞭,道:“事不宜迟,走。”

刘将军原还有些忐忑,见她如此神色松快,好似胜券在握,也跟着笑了笑,翻身上马,紧跟在明苏身后。

抵达京防大营外,恰好夜幕降临,京防营中,无数火把点起,将大营照得灯火通明,营中纪律严明,不时便有盔甲加身的巡逻兵经过。

明苏在营前勒紧缰绳,下了马,刘将军戴上了兜帽,将面容掩在兜帽之下,紧跟在她身后。

明苏环顾此处,见营门后守了约莫百余名士卒,两侧角楼上亦是人影憧憧,且每过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会有全副武装的巡逻兵,巡经此处,防守极严。

她不见惊慌,反倒笑着说了句:“京防营军纪言明,士卒军容整肃,全赖将军治军有方。”

刘将军苦笑,恭敬道:“殿下过奖,臣愧不敢当。”

又见她如此言辞,全然是将京防营视作了囊中之物,更添了几分信心。

明苏抬了抬下颔。

紧跟她身后的长史会意,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守门的士卒,傲慢道:“陛下密诏到了,还不开门迎接。”

守门之人一听,连忙拱手道:“不知是哪位贵人,容卑职先通禀将军。”

长史露出不满之色,好似恼怒区区一个守门的卒子竟敢将密诏拦在门外,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等等也无妨。”

守门之人闻声,朝那声音来源一看,见是名王孙装扮的公子,再一看,分明是女子。

有这等气度的女子,普天之下,寻不出第二人来,他心下有了数,又想信国殿下不掩身份,想来是真有密诏到了。

但他也不敢擅自开门,躬身一礼:“劳诸位贵人稍候。”说罢,吩咐了身旁的士卒几句,飞奔入营通传去了。

过不多久,大营中立即奔出两名将军,为首的,是新上任的京防营总指挥使江舟,他身后跟着的,是顾入川。

因是密诏,故江舟并未宣扬,他站在营门后,先行了一礼,而后道:“密旨何在?臣请一观。”

明苏原本带笑的面容,听到这一句,便沉了下来,冷笑道:“卿是要孤隔着这营门,将密诏递给你?”

京中为官的,谁没听说过信国殿下的跋扈,江舟心下叫苦,想着陛下派谁不好,派了这祖宗来,口中则恭敬道:“臣赴任前,陛下曾有明诏,要臣不得擅放任何人入营,无诏亦不得领兵出营。臣不敢不遵,恳请殿下谅解,与密诏一观。”

“明诏是诏,密诏便不是诏了?江舟,你今日不将营门打开,将孤好好地迎进去,来日朝中,孤必不与你罢休!”明苏恼怒道。

江舟为难,他到任不过半月,营中还有许多事未收拾,且这回换任,还有不少将军未到任,营中乱糟糟的。

若是信国殿下居心不轨,放她入营,无异于纵虎入羊群。

可若是当真有密诏,也不是他能耽搁得起的。

明苏与了他片刻计量轻重,但并未容他仔细思考,高声嚷道:“好啊,孤早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却没想到不过半月,江指挥使便已自大至此了。这密诏,不传了,横竖不过一通罢,孤怕什么!”

说罢,转身就要走,顾入川适时道:“殿下且慢。”

明苏已转过身,闻言回头睨了他一眼。顾入川压低了声,对江舟道:“指挥使何以与信国殿下过不去?她的性子,最好争个颜面,您……”又不是不知道。

他说下去,又道:“卑职看过了,营外至多不过数十人,咱们大营中却有四十万精兵,怕什么?

最要紧的是陛下的密诏,密诏若不能宣,耽搁了事,谁能吃罪得起?”

江舟一听,像是被鼓励了一通,心道。也是,数十人对数十万,怕什么。

可他还是隐隐觉得不对,信国殿下强横任性不假。

可她却能与二位皇子相争而不落下风,这样的人,哪里是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的。

江舟不语,好似全然未理会顾入川的话。

明苏的脊背已被汗湿了,紧张不已,今次来,是身家性命都搭上了,若不能成,便只有一条死路。

她克制着神色,未显露慌意,气急而笑般地点了点头:“今日之辱,孤记下了。”

说罢转身,朝马走去,踩上马镫,翻身上马,其余人等,皆与她一般,牵马的牵马,上马的上马,毫不留恋。

顾入川急道:“她是公主,她办不好差使,回京最多禁足上几日,耽搁的大事,罪名都是要指挥使来担的!”

江舟仍旧不语,盯紧着明苏,明苏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全然是矜贵惯了的公主出门受怠慢后的恼怒任性。

她高高扬起马鞭,就要挥下了,江舟目光一暗,高声道:“开营门!”

顾入川在他身后,将高悬的心放下了。

明苏拉着缰绳,冷眼瞧着营门打开。江舟出门来迎,笑着赔罪,明苏不敢再耽搁,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她下了马,随江舟入营。

既是密诏,自然要密宣,入得主帐,将人都遣退了,江舟看了看明苏身边的几名侍从,还有那名一直戴着兜帽,半掩着容貌的男子,道:“殿下将他们也遣出去吧。”

明苏道:“怕是不行,他们还要为我办事。”

江舟顿觉不对,他望向那男子,男子的兜帽已掀开,江舟瞪大了眼睛:“刘……”

他没能说下去,便是一声吃痛的闷哼,殿外的顾入川不知何时潜了进来,匕首稳稳地自背后刺入他腰间。

江舟眦目欲裂,想到他半月前来到军营,新将上任,底下难免诸多不服,顾入川替他奔走,整肃军纪,将局面稳了下来,被他视作了心腹。

原来是早就谋划好了的,他早已入了彀。

“你……”江舟瞪着顾入川,顾入川拔出匕首,江舟倒下了。

血自他的伤口溢出,连盔甲都染红了。明苏看到这一抹血色,骤然头痛欲裂,心头猛然一悸,脑海中有什么猩红的画面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