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4/4页)

崔桃愣了下,“萍儿也可以的,别看她爱哭,会武的,应付一般人足以。”

韩琦品了口茶,没说话。

崔桃笑着问韩琦可尝过她改良的酥黄独没有,比起方厨娘的如何。

韩琦睨一眼崔桃,意思她有话就说,不必拐弯抹角。

“萍儿就是胆小,怕韩推官罢了。下次有什么东西我不让她送,我亲自送。这次去长垣县,韩推官若把她单独留在开封府,她说不定又会多思多想,哭肿了眼。”鉴于萍儿月事未完的状况,崔桃觉得还是带上她比较省麻烦。

韩琦侧首放下手上的茶碗,没再说话,算是默许了崔桃的提议。

“韩推官真不用跟她一般见识,她是那种花落了都可能会感伤要哭的性子,没缘由的,下次嫌烦直接把人打发了就是。”

崔桃说这话的意思是告诉韩琦,下次萍儿哭的时候别不知声,靠着萍儿自己去悟‘该退下了’那是不可能的,她哭起来的时候可没有什么悟性,也感受不到四周的氛围,完全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结果就两败俱伤了,萍儿哭得怕怕地不敢走,韩琦听哭声没由来地烦躁。

“查到了!”

刚奉命去调查的衙役之一,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衙役告知韩琦,他们可巧就在距离开封府最近的云水观,找到了认识死者的人。说到这里,衙役禁不住用崇拜地目光看一眼崔桃。若非她验尸得到这些信息,判断精准,他们现在肯定不会这么快就确认死者的身份。

随后不久,另一名衙役就将所有认识死者的人带了进来,一共五个人,三男二女,都是衣衫破旧,面黄肌瘦,进来的时候表情都怕怕的,互相依偎在一起。他们大的年纪在十四五岁左右,俩女孩年纪小一些,在十一二岁上下,其中有一名叫秦婉儿的女孩,白净清秀,模样倒是可人。

在衙役的引导下,五名孩子跪下给韩琦行礼。

崔桃拿画像确认一遍之后,只带着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少年,名唤邓兆,去尸房认尸。崔桃也只给他看了脸,连脖子上的伤口都注意遮掩没有露出。

邓兆看了之后,吓得差点没站稳,然后就跑到尸房外头,腿软地靠在墙边哭起来。

随后崔桃就从邓兆的口中了解到,死者叫万中,是他们的老大。他们都是福田院流民的孩子,平日里闲来无事,就会聚在一起去道观寺庙等善人多的地方寻施舍,弄点额外的吃食填肚。因为他们若仅凭父母在福田院干活挣那点钱吃饭穿衣,根本吃不饱,又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实在饿得很。

回到侧堂后,崔桃将万中自尽的匕首拿给几个孩子瞧,问他们可知这匕首的来历。

“这好像是他的!”邓兆仔细看着匕首,惊叹道。

秦婉儿看着匕首瞪大眼,神色恍惚。

“他是谁?”王钊忙问,又嘱咐他们不必害怕,如实交代情况即可。

几个孩子还是紧紧凑在一起,一脸害怕的样子。

崔桃就看向邓兆,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来讲。

“婉儿的父亲死的冤枉,老大一直很护着婉儿,他便跟婉儿承诺,等他将来出息了,一定会帮婉儿为父昭雪。云水观的道长最心善大方,总会舍些粥饭给我们,所以我们常会留在云水观闲玩儿。

前些日子在云水观,我们遇见一位锦衣少年,穿得一身贵气,欲戏弄婉儿。老大便跟他起了争执。他听说老大要为婉儿父亲昭雪,便嘲笑他,还说瞧他那样,连去开封府门口喊冤的胆量都没有。老大不服气,便跟他打起来。谁知那少年有许多家仆,上手便将我们都擒住了。”

邓兆随即告诉崔桃,他们那会儿才知道,原来那少年竟是刑部尚书之子,唤作林三郎。其身份尊贵得很,他们根本惹不起。后来那天的事儿,他们挨了训斥,也就混过去了。但他万中却觉得丢脸,心情一直不爽。

再后来他们又去了几次云水观,有两次又遇见了林三郎,林三郎一见万中就出言嘲笑。万中终于没忍住,又跟林三郎厮打起来,后来林三郎掏出了匕首,把大家都吓着了,谁都不敢乱动。那把匕首正是万中如今自尽的这把。

“你们最近一次遇见林三郎在什么时候?”王钊问。

“四天前了。”

邓兆回这话的时候,崔桃看见秦婉儿抿着嘴角,手揪着衣襟。

崔桃便示意韩琦去问,韩琦当时没理会。

崔桃让王钊把余下的四名孩子先打发出去,然后就笑着叫秦婉儿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到韩琦跟前来,“韩推官这有好吃的点心要给你。”

韩琦:“……”

终在崔桃的目光注视下,韩琦将桌上的那盘酥黄独递到秦婉儿面前。

秦婉儿怯生生地看一眼韩琦,默默道了谢,就接过点心。在崔桃态度友好地劝说下,秦婉儿盛情难却,不得不咬了一口酥黄独,随即又吃了第二口。这点心真好吃,奈何嘴巴甜的,心里却苦,她忍不住地眼泪直往下掉。

崔桃又看向韩琦。

韩琦不明白崔桃唱得哪一出,但他知道崔桃这眼神的意思为何。

韩琦便对秦婉儿道:“你可有话要说?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我们韩推官连丞相都敢参,区区一个刑部尚书,不带怕的。”崔桃马上对秦婉儿补充道。

韩琦看眼崔桃,这才明白她刚才那一番用意在哪儿。

秦婉儿犹豫了下,才小声道:“其实今天我和万大郎在云水观后头,又遇见了林三郎。他们俩人又不对付了,林三郎便丢了匕首在地上,告诉万大郎他若敢以命作陪去开封府喊冤,为我父亲昭雪的事儿他就揽下了,不过是让他父亲一句话的事。万大郎没理他,他便笑话万大郎是孬种,然后他就笑着走了。我以为事情过了,拉着万大郎离开。后来他说要回福田院找他爹爹,我就以为他真的回去了。

他昨天一夜没回去,我们也不知道。今天大家约好在云水观见面的时候,不见他,我还以为他帮他爹爹干活去了。现在才知道,他昨天那时候可能是回去拿了匕首……”

秦婉儿口中所说的万大郎,指得就是万中。

她说完这些,就哽噎地哭起来。

之前她一直憋着情绪,逃避不敢坦白,除了畏惧林三郎尊贵的身份,也很怕自己要去面对因自己的缘故害死了万中的事实。她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现在终于把一切都说出口了,秦婉儿的情绪便彻底崩溃了,瘫软地靠在崔桃怀里泣不成声,连连谴责自己不好,连累了万大郎。

崔桃随即看向韩琦,问他:“该怎么办?”

这案子看起来简单,其实非常难办。

那林三郎算是教唆杀人么?似乎很难定性。退一万步讲,即便算教唆杀人,证据呢?仅凭秦婉儿一人的证词,一旦对方狡辩起来,凭其刑部尚书之子的身份,怕是不足以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