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4页)

荆条刮着刘仵作的后背阵阵发疼,他思来想去,还是在马棚前跪了一天。他决定在表了诚心赔罪之意后,便去主动请辞,以后这汴京城他是没脸呆不下了,只能举家搬迁。

张昌等着刘仵作去王判官那里请辞完了,便叫住了他,笑问他:“这就走了?”

刘仵作心下一哆嗦,忙表示他这就滚,汴京也不留。

“韩推官以前就对我说过一句话,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若知错能改,便是难得。”张昌道。

“知错,知错,我知错了。”刘仵作连连点头哈腰,一听张昌传了这话,还以为韩推官打算原谅他,心里头升起了一丝丝小小的希望。

张昌冷笑,“不过倒没看出你哪里知错了,若真知错,又岂会只给韩推官赔罪?奉劝你还是好生想想以后,是做‘人’呢,还是做别的,畜生的下场可不太好。”

张昌虽没有直白地拿话威胁他,但刘仵作听得出来,如果今天他不能好生赔罪,那以后他怕会惨到连做人的机会都没有。刘仵作丝毫不敢怠慢对方的‘威胁’,他一个小小的无品级仵作,在当官的眼里算个什么?若想弄死他,那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甚至都不必脏了他自己的手,便有人替他们做了。

如今他清醒了,万般后悔,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何为‘祸从口出’,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犯糊涂了,如今终为自己的轻薄、无知与猖狂付出代价。

刘仵作来找到崔桃的时候,崔桃正坐在石阶上剥芋头。听到院外头刘仵作赔罪的喊声,崔桃禁不住把刚剥好的芋头直接塞进嘴里吃了。

王四娘掐着腰,跑去狠狠骂了一通刘仵作。

萍儿也来气,跟着去骂,但她骂的话是‘讲理’的,比不得王四娘什么狗啊尿啊屎啊都能说出口。

“就没见过你这么心胸狭隘的男人,自己技不如人,比不上女子,便诬陷人家的名节。这要是换一般女儿家,早被你的话逼得泪流干了,要上吊自尽的。你会害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萍儿气地骂红了脸。

刘仵作磕头,再次赔罪。

“却不是赔罪能了的,这一个大男人这般欺负女子,忒歹毒了,你就不是娘生的、没有妻子和女儿么?”

“跟这个狗畜生说这么多文绉绉的话干什么,闪开!”萍儿听王四娘一喊,闻到一股怪味,马上让开。

哗啦一下,混着洗猪大肠的泔水直接泼到了刘仵作的身上。

“什么玩意儿就配什么东西,连茅房里蛆都比你干净!却别在这碍眼了,没人稀罕你赔罪,赶紧滚!”

刘仵作像一只掉进粪坑里的鸡,全身湿淋淋地带着臭粪味儿,哆嗦地起身,狼狈而逃。

萍儿用手掩着鼻子,不解气地对着刘仵作背影喊:“臭不臭?却没有你嘴臭!”

崔桃把剥完的芋头用石杵碾碎,再加乳酪进去搅拌。

王四娘和萍儿回来的时候,闻到了奶香味儿,赶紧凑了过来。

崔桃马上抱着芋头盆,跟她们保持距离, “离我远点,把院外面泼出去的臭泔水都冲洗干净了,你们俩也都洗干净。”

王四娘掐腰:“崔娘子这就不讲究了,我们刚刚可在为你出气。”

“可算了吧,等你们给我出气,什么菜都凉了。”

崔桃知道,韩琦之前没有因小错处置刘仵作,便是为了避免有人不服气她,反倒令她遭受非议,更加在开封府里难做。现在时机成熟了,她的实力受到大多数人的肯定,便没必要容忍那个刘仵作。

所以在刘仵作二次回话前,崔桃特意跟韩琦告了一状。她一人声称,自然是空口无凭。崔桃便提议现场给韩琦和王钊演绎一段,于是就有了她跟着刘仵作走,被刘仵作骂,韩琦和王钊看个正着的情况。

当然还要多亏刘仵作争气,半点都没让人失望,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成功让她见证了刘仵作是如何把自己作死的。

王四娘和萍儿都收拾干净了之后,就返回了厨房。

崔桃这时候刚把甜杏仁炒熟,用石磨研磨成粉。刚炒完的杏仁本就很香,现磨碎了,那香味儿别提有多浓郁了,闻得王四娘禁不住咽口水。

“要我说韩推官也真是的,崔娘子帮他破了那么多案子,这刘仵作的事儿,他竟没站出来为崔娘子说一嘴,该好好惩罚那个姓刘的!”王四娘不禁抱怨道。

“这就是官场处事的妙处,倘若他站出来,直接严厉地惩治了刘仵作,反而没有如今这效果。惩办一个人太容易了,但想得人心,令众人信服,却不容易。”

崔桃对如今这个处理结果很满意,过犹不及。既然要在开封府长远发展,那么温和解决问题,永远要比激烈来得好。

王四娘听得稀里糊涂,直摇头表示不懂。

“你不用懂,你这辈子都不大可能当官的,只管懂得听崔娘子的话便行了。”萍儿对王四娘道。

王四娘恍然点了点头,“这句我懂了。”

崔桃又把一些生杏仁捣碎。

“这不是已经有熟的了,怎么还弄生的?”萍儿不解问。

“这是我的改良。”

崔桃说罢,将压实的奶香芋泥切成片,把她从方厨娘那里得来的老面团调水和稀,加红薯粉、香榧粉、杏仁粉和盐等调制成不干不稀的面糊,然后将芋泥块裹一层面糊,再撒上一层生杏仁碎,便下锅煎制。

粘着碎杏仁的芋块,在被煎成金黄的过程中会散发出果仁浓郁的香味儿,等煎成了,趁热咬一口,酥脆的表皮混着熟得恰到好处的杏仁碎,便是两种脆香的融合,里头包裹着细细嫩嫩水润绵密的奶香芋泥,叫人睁着眼睛去吃完这一块都难,须得闭眼边吃边赞叹一声,才叫真舒坦。

“可还觉得冲洗泔水辛苦?”崔桃边翻着锅里芋块,边问那两个闭眼睛吃东西的人。

“值了,值了。”王四娘连忙应道。

“嗯。”萍儿内敛地点了点头。

崔桃煎好一盘后,让萍儿去给韩琦送去。

“我?”萍儿一听就发怵,不大愿意去,看向王四娘。

王四娘忙躲开,“你看我干什么,韩推官那里压根不准我去了,我可控制不住我这双爱美的眼睛。”

“好……好吧。”萍儿委屈巴巴地应承了,端着一盘颜色金黄的酥黄独,迈着忐忑的步子去了。

到了韩琦屋内,四处静悄悄的,萍儿连气儿都不敢喘,小心地把点心放到桌上,就对桌案后正专注于文书的韩琦行一礼,便转身要退下。

“择日你们去长垣县走一趟。”韩琦突然道。

萍儿已经走到门口了,忽听韩琦的话毫无准备地吓了一跳,便下意识地低声惊叫了一下。

叫完了,萍儿才意识到自己冒犯了,畏畏缩缩地转头,胆小地朝韩琦看一眼。可巧韩琦被萍儿的叫声弄得很疑惑,也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