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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乘风话本来就不多，加上时不时看手机，李亭玉非常扫兴，也滑起手机装忙。好不容易见着的一对情侣，却让这种遗憾变得更加生分，空气里都弥漫着哀伤。

微信提示音响起，邱白露迫不及待地滑开手机。

“你别再发了。”

“我是李亭玉。”又一条。

对方宣告主权，邱白露气得把手机扔去一边。

另一头，李亭玉删掉了刚刚的记录。见陆乘风从洗手间回来，放下碗筷，静静地坐在位子上。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半晌，陆乘风问道。

“下午。”

“晚上去我那儿吗？”

李亭玉兴奋地点点头，她知道，任凭眼前这个男人对世界的诱惑有再多好奇，那一刻，他至少是爱着自己的。

半个月后，朱夏策划的“狗狗的一天”病毒视频上线，公司买了很多个段子手盖楼转发，在转评即将破万的时候，某女星自发带了一堆哭泣的表情参与进来，连动着好几个圈内朋友转发，于是这支短片用一天时间变成了全网的热点事件。

“虽然是广告，但仍然看哭了。”

“为这样的业界良心广告点赞。”

“不说了，吃土也要买他们家的包。”

“……”

好评如潮水般蔓延，客户也不断发来感谢，朱夏一时间来不及消化，Richard在公司开香槟庆祝，据说对方已经同意签订接下来的年单合同。

狂欢后，许念念把朱夏叫到办公室，告诉她另外一个好消息：“Richard找过我，说月底会单设一个新媒体创意部，从我们这边脱离出去，你做独立部门的主管。”

“什么意思啊？”朱夏喝得有点蒙。

许念念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意思是我花了两年时间办到的事，你一年多就搞定了。”

“我……升职了……”朱夏喃喃自语道。

“今后你不用向我汇报了，我俩都归总监管。”

“念念姐……”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知道的以为我羡慕嫉妒恨欺负你了呢。”许念念把一脸哀愁的朱夏打发出去，“别掉以轻心，我可是也要发力了，你小心点。”

“尽管放马过来！”朱夏露出笑容，在门口做了个李小龙的经典动作。

心情处在热带雨林的朱夏，回到家就碰上正在冰河世纪遛弯的张一寻。

新书上市后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美好，他从第一天在北京各大书城蹲点到现在，除了线上渠道，没在线下任何书架上看到他的书。林夕施从老家同步打来电话问，说已经喊了亲朋好友去县里市里问遍了，店家都说没听过这本书。更可怕的是，廖大幅在学校专门申请了公告栏张贴光荣学子，规矩的宋体大字报写着：喜迎本校校友张一寻新书发布，××县作家第一人。

徐老大给他的回复是，书店铺货还没那么快，但张一寻隐隐觉得不放心，于是每天乔装打扮去各个书店，装作路人询问自己的书，以为这样能让书店老板重视。

事情的真相就是在他新书付印的时候，很多经销商就退掉了之前的订货。这一年的时间，网络上流行起睡前故事，每篇就两三千字，出版的作品多叫短篇故事集，好几个这类型的书都卖成畅销。年轻人越来越习惯碎片阅读，不再有人读长篇，国内本就不景气的出版业更没人敢做长篇。

徐老大在张一寻的再三逼问下，终于说了实话。线上目前只销售了五百册，地面城市铺不进去，这笔买卖是实打实的惨败，预付款他就当是做善事，尾款是肯定付不出来了。

张一寻不信，觉得徐老大在说笑，之前说好了要办签售会，有大作家监制，听着一点不加修饰的承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张一寻说：“我去找合同，合同白纸黑字写好的！”

“那经纪人合同你到底认真看了吗？”徐老大问他。

“看了。”

“上面是怎么说的？”

“五个点版税，然后拿到书号三十个工作日内付预付款，尾款……”张一寻顿住了。

“尾款按照实际销售册数结，什么叫实际销售册数，就是你卖多少我付多少。就你这点儿数，我还亏了你知道吗？”

“我要解约！”张一寻拍着桌子站起来。

“解约可以啊，但是违约金那部分你看明白了不，按照自然年收取，我们签了六年，一年二十万，总价就是，我算算……二六一十二，一百二十万。”

张一寻拽起徐老大的衣领，把他从办公桌上拎了起来。他咬牙切齿道：“骗子！你知道我为这本书付出了多少？！”

“你先、先松开。”徐老大被他勒得喘不上气，张一寻松开手。他整顿好衬衫，拍了拍胸前的褶皱，淡漠地说：“赏识你是真的，合同是你签的，钱我也付了，我光明正大做生意，每天多少破事儿要对付，都在北京混，就别跟我谈付出。”

张一寻收敛了怒气，冷冷地问：“那卖不掉的书会怎样？”

“去厂里打成浆回收。”

心在深渊里又落了一层，张一寻无法生气、无法呐喊、无法毁天灭地，只能承受莫大的绝望，这一场春秋大梦最后被一桶冰冷的水浇醒，梦里所有的美好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想好要得到多少的同时，意味着已经失去了多少。

张一寻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背对着朱夏一言不发。

朱夏疑虑，在这个情景该启用哪部分的双商安慰他？轻松一点，怕他根本不想笑，陪他一起难过，难过就没有尽头。原来只有在最深的辜负下，安慰才最徒劳。

习惯了张一寻带她逆风翻盘，这下轮到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把他从深渊里拉上来。只能用力抱着他，试图用爱去解决所有无解的疑问。

看过的动画片里，麦兜想吃鱼丸粗面，老板却告诉他没有鱼丸，没有粗面。我们有很多想要的，但现实总会在你最期待一件事时告诉你，很多事即便努力了也没用，希望越多失望越大。

电影院里，李亭玉饰演的女孩抱着男主角，眼泪如注，正向他哀求着什么。全片放映结束，很多参加首映见面会的观众已经哭红了眼，场灯亮起，李亭玉跟随主创人员上台。主持人介绍她的时候，掌声和欢呼声不断，正如制片人跟她说的，虽然她的角色戏份不多，但一定是最讨喜的那个。

观众提问环节。

李亭玉站在一边，安静地听主演们分享现场拍摄的趣事。

主持人在举手的观众里，选了一位后排的观众。

“我想问一下李亭玉，现实中的你跟电影里的角色一样吗？”

台上的李亭玉被影院的射灯照着，看不清那位观众的脸，但她对这个声音非常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