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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办公室里,林夕施给了张一寻重重一记耳光。经校领导研究决定,张一寻偷窃、毁坏公共设施,致教职员工受伤,予以开除学籍处分。

林夕施手足无措,眼睛涨红:“校长,你行行好,我儿马上高三了,不能没有学上啊。”

“妈……”张一寻委屈状。

“你嘴闭到!”林夕施抓着校长的胳膊,说,“是我这个妈没用,没教好他,你、你要罚罚我,让我做牛做马做啥子都可以……”

“学校不是我的,你们走吧。”校长决绝道。

林夕施皱着眉,嘴皮已经开裂,只见她不停抖着手,脑袋缺氧,无法组织成段的话,两腿一软,像是要跪下去。

校长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廖大幅适时迈进办公室,伤口还没愈合,移动得很别扭。他看着此情此景,摇摇头,说:“校长,算了,我不怪他,不胡闹也就不是孩子了,马上要高考,这事儿更重要。”

廖大幅的及时出现让故事没那么难堪。回到大院里,林夕施让张一寻跪在茶楼门口,随手扯来一段树枝就往他身上抽,一下,不够疼,把他校服扒了,接着抽,树枝打断了,再换一根。

披头散发的林夕施念叨着不动听的方言,朱振东和街坊邻居都在劝,倒是张一寻一声不吭,像尊雕塑跪在地上,头发被汗水打湿,他用余光看了眼朱夏,只见她正被廖梅紧紧抱着,吓哭了。

“她哭了,我是成功,还是……失败了?”他想。

他一直在询问自己的问题,问题牵扯出更多问题,他开始怀疑自己做这些事所有的初衷,他害怕提醒自己,对朱夏的感情,到底是出于习以为常的惺惺相惜,还是归为己有的魂牵梦萦。

成为朱夏喜欢的人这件事,并没有让他的疑虑有所消解,而是如同强迫性记忆,想起一次,便百爪挠心。

夜深,林夕施敲了他房间的门,拿着药膏一言不发地进来,让张一寻趴在床上,战战兢兢地把他衣服撩起来。

他听到林夕施吸鼻子的声音。

“别转过来!”林夕施带着哭腔命令道,“别动!”

张一寻不敢回头看,林夕施抽动着身体,张嘴狠狠地哭着,不敢哭出声。如果要比拼心碎,上次这般碎过,是与丈夫分开的时候。

这是张一寻印象中,第一次见妈妈哭。

“妈,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张一寻眼眶也红了,“对不起。”

“睡一觉就过去了。”林夕施上好药,情绪平复下来,抹掉脸上的泪,轻声地说,“如果晚上还疼的话,叫妈妈啊。”

张一寻点点头,轻轻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已经做了两场梦,忽然听到窗户边有动静,掀开被子,窗户外露出“林俊杰”半个纸糊的脑袋。

吓醒了。

朱夏趴在窗边,费力地举着晾衣竿,上面用衣架和偶像海报做了个假人。

张一寻扯掉“林俊杰”头上贴的纸条,只见朱夏字迹凌乱地写着:“我这次承认你牛了,不过不许有下次了。”

“有没有下次也跟你没关系。”张一寻赌气写道,贴回“林俊杰”头上,摇了两下杆子。

“怎么没关系,看你这样,我心里很难过的好吗,我都把林俊杰的海报裁了哄你开心呢!”

“哦,你还想着我啊,我以为你都想着你男人了。”觉得后面措辞不当,又把男人涂掉,改成“那个人”。

“你们俩没什么可比性。”朱夏写道。

“你什么意思啊!!”张一寻画下几个叹号,力气太大,把背上的伤都扯疼了。

窗外的假人突然收了下去。张一寻爬到窗边,轻轻朝外面咳嗽了几声。等了许久,朱夏都没动静,只好蹑手蹑脚地去厨房里用锅盖又做了个升降机。

没一会儿,绳子有了动静,张一寻把锅盖拽上来,纸条上写着:“衣竿举得我手抽筋了!”

张一寻想着朱夏颤抖着手骂骂咧咧的样子,笑到岔气。

开除这事儿算是这么过去了,但张一寻被记了大过,要靠成绩来补偿。进入高三之后,一切节奏变得非常机械化,每天是一样的试卷,一样的考不上大学就会怎样的恐吓式教育,一样的体育老师今天请假,语文、数学、英语老师来上。同学们也很默契,同步步入冬眠,上课睡倒一片。

这期间有一出插曲,大院里有好几户人家丢了狗,连学校的告示栏里,都贴上了寻狗启事,邱少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是技校后街上,那个卖狗崽的就是个狗贩子团伙,偷了别人家的狗拿去配种,配完再卖给狗肉馆子。县城东郊的村子里,就藏着他们的狗厂,偷来的狗都被关在那里。

“不良少年”张一寻又想搞出点名堂,义愤填膺地要探个究竟,于是以他为首,朱夏和邱少为左右护法的救狗小队就成立了。他们坐着黑色的越野车来到狗厂门口,厂房四面分布着银色的圆形射灯,统一照着楼顶一个转动的骷髅狗头标志。

这里戒备森严,几步路就有一个守卫,他们三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在几个守卫的食物里放了安眠药,连滚带爬躲过戒备,成功释放了所有被偷来的狗。

张一寻的幻想完毕。

这天夜里,邱少为了掩人耳目搞来一辆人力三轮车,拉着张一寻和朱夏,骑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郊区的狗厂。美其名曰是个“厂”,其实就是个两间房的办事处,没有射灯,没有骷髅狗头,也没有守卫,只有一个看门的中年男人,正趴在里屋睡觉。

他们戴上准备好的口罩,蹑手蹑脚地猫腰穿过房间,果然在另一个铁栏围住的屋内看见好几只狗。其中一只脸上有白色斑点的金毛,邱少在告示栏上见过,确认就是他们偷来的。

有几只醒着的狗见到他们开始吠,邱少想尽办法用夸张的肢体语言传达来意,让它们安静下来。

一旁的张一寻瞧见铁门上有一把造型夸张的铜锁,他轻轻抬起来,生怕铁链发出的声音把里屋的男人吵醒。

离队好一会儿的朱夏抠着脑袋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张一寻低声问。

朱夏一脸蒙:“……我也不知道,回过神的时候你们就不见了。”

“搞错没有!关键时刻又失忆!”张一寻朝两边张望了一通,把她拉到一边,煞有介事地问,“你看这个锁,设计得非常精妙,没有输入密码的地方,我也没看到锁眼,肯定需要一种特别的办法破解。”

朱夏直起腰,往门上看了一眼,将上面一个铁片掰开,门就自然地开了。

张一寻傻眼,撂下铜锁正色道:“我就说这破玩意儿肯定是个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