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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神了大半节生物课,张一寻一直盯着朱夏脖子上的内衣系带,看久了就不自觉上手,轻轻地捏住了带子一角。

此时班上的气氛特别诡异,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坏笑,估计生物老师也紧张,讲到男性的生殖器图解,嘴瓢冒出一句:“精子大家都见过吧?”

全班先是一愣,然后爆笑,朱夏往前一探脖子,结果张一寻直接把她内衣带扯掉了。朱夏一声尖叫,张一寻也吓得叫起来。

“你们俩干吗!”

“老师,他们俩见过!”旁边同学神补刀。

班上又再次爆笑。

那会儿他俩的绯闻传了千里,张一寻每天早晨都给朱夏一袋花生奶,说是林夕施让他给的。两人用课本挡住头,默契地咬破花生奶包装一角。学校的广播站放林俊杰的歌,朱夏就拉着张一寻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非常有仪式感地不能讲话,必须认真听歌。

这些都被同学们看在眼里,更何况他们上学放学都形影不离的。

但两个人丝毫不避讳,可能都觉得心里澄明,彼此最知道这段关系的落脚。

男生们无聊搞班花评选,张一寻在纸上犹豫了很久。四周七嘴八舌的,有人八卦问他,你肯定写朱夏吧。打从心里讲,他跟朱夏从小长大,已经形成了视觉盲点,看不出美丑。但他还是写了朱夏的名字,不是因为长相的关系,即便今天是班委评选、班丑评选、最聒噪的人评选、最霸道的人评选、最好的朋友评选、最在乎的人评选,他都只能想到她。

那段时间,张一寻总魂不守舍的,周末在林家茶楼帮忙,跟林夕施摆龙门阵,聊着聊着就出神。

“水不要钱啊!”林夕施关上水龙头,打断他,“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张一寻认真擦起杯子。

“有喜欢的人了?”

“妈,你说什么呢!”张一寻慌张道。

林夕施说:“我看朱夏挺好的,虽然她那妈不怎么样。”

“妈!跟你十六岁的儿子说这种话合适吗?”杯子没拿稳,差点碎了。

“别在我面前装单纯,你背着我点了那么多遍《银河部队》合适吗?”林夕施声色俱厉,“你今后放学就来我这帮忙,补偿我这一个月的话费!”

像是偷看三级片被当场抓包,张一寻涨红了脸,半天喊出一句:“那叫《星河战队》!”

夜深后,张一寻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对朱夏的感觉,应该不是喜欢吧,只是习惯,像亲人一样的习惯,对待妹妹的那种习惯,哥哥怎么能喜欢上妹妹呢。

越想越害怕,把枕头罩住脑袋,强迫自己快点睡过去。

在张一寻还在躁动的青春期里自我问询时,朱夏已经步入了她光荣的早恋时代。

事情是这样的,朱夏跟同学打赌输了,放学去办公室偷被没收的《麻雀要革命》,结果偏偏碰上杀了个回马枪的廖大幅,虽然现在不教她了,但一日为师,终身是舅,让她留在办公室抄《麻雀要革命》的第一章,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拿走书。朱夏忍气吞声,在快把“遭遇!悲惨宿命中的背影少年”写吐之后,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看青春小说了。

到了晚上,学校大门紧闭,门卫也不知去向,她只好从操场边翻出去,瞄了半天行动路线,结果一脚踩了屎。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此乃人类的作品还是猫狗的宝藏。

泛着顶配的恶心,朱夏踉跄地从树丛里出来,刚好碰到在旁边练习长跑的高三学长邱天,知道她中了招,邱天二话不说在旁边折了根树枝递给她,见她刮得狼狈,示意她坐在水泥墩上,把她脚抬起来帮她刮。

一系列动作发生在十几秒之内,朱夏却脑补了所有刚刚抄完的故事情节。邱天弯着腰,被汗水浸湿的背心黏在前胸,露着结实的胸肌,如果没看错的话,胸肌上还有一个天使翅膀的文身。

她决定要做郭妮一辈子的脑残粉,这就叫,看什么来什么。

至此,朱夏跌落情网,越扑腾裹得越紧。

大多数少女心事都殊途同归,尤其在暗恋时表现得淋漓尽致,朱夏着了魔,说他们是情侣名,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于是动用各种关系,找来了邱天的QQ号,验证信息写上“我们在操场见过的”,觉得不妥,想删,结果不小心碰到回车键,输入框只保留了前四个字。

她想死。

没想到邱天还通过了。朱夏太羞耻,不敢打扰他,只对他设置了隐身可见和上线提醒,有时候看见他正在听的歌曲,恰巧和自己听的是同一首,就可以高兴一整天。

那时还不流行贴面膜,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朱夏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偏方,用淘米水洗脸可以美容。她为了在邱天面前赏心悦目,晚上趁爸妈睡觉,偷偷潜进厨房,把大米冲进马桶,留下淘米水,洗完之后,再冻一盆第二天早上备用。为了不让袋里的米留出破绽,朱夏还找张一寻外借,从他家里匀一点过来,以致林夕施发现异样,买了一堆老鼠药和老鼠夹。

学校为了让高三学子安心备考,在马路对面租了一层写字楼专门做高三部,邱天偶尔会来学校里训练,为了匹配邱天已经成年的男性荷尔蒙,朱夏背着家人买了条胸开到锁骨之下的连衣裙,只要邱天去操场跑步,她就打扮招摇地去游街。不巧这天突下暴雨,装了马达的邱天一溜烟不见了,只有朱夏被淋成落汤鸡。

张一寻在教学楼的花坛找到她的时候,眼线已经融到鼻子上了。他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让朱夏反着套上,自己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坐在一边等雨停,很多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倒是朱夏病怏怏地说,回家吧,我饿了。

那段时间除了挂QQ等级,整个学校还流行写交换日记,班上有同学在一个署名叫“流浪者漂流瓶”的本子上找笔友,说张一寻笔杆子厉害,让他也玩玩。

张一寻无趣地翻了翻,半个本子都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大概是A to B,B to C,初一到高三年级不等的十余人,互诉衷肠。本子的主人是个叫邱少的初二男生,这鬼东西俨然就是提前了好几年的纸上BBS。

张一寻第一次写,不知道写给谁,就写给邱少了,在问完为什么要做这个本子之类的一堆无关紧要的官方问题后,才补了一句:青梅竹马恋爱了,为什么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给自己起了个鸡皮疙瘩满地的笔名,叫“离天堂8英尺”。

邱少回复他了。

“因为你喜欢她呀。”

张一寻不信,想着跟初二的小孩没什么可交心的,把本子还给了同学。他总觉得朱夏只是给无聊的高中生活找点乐子,就像她从小一刻不得闲,这一波三分钟热度,很快会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