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第2/2页)

还有那个虽然没有见过却能想象到的 ——在位于遥远虾夷之地的二股口战场上,被土方抛弃之后的铁之助的身影。安富说了,被命令去日野传令时,铁之助趴在散落的松叶上哭了好久好久。我的脑海里闪出了那幅画面,就像自己亲眼看到的一般。铁之助不断地被遗弃。被母亲和父亲丢弃后,心善的兄长也离他而去,还被像父兄般仰慕的我舍弃。最终,又被土方独自抛下了。蜷成一团的姿势,是恳求对方不要抛弃自己的小动物的动作。到头来在铁之助的身上别说什么勤皇佐幕的精神,就连武士应有的矜持也没有了。从他记事以来,他就一直在寻找能够不抛弃自己的亲人。“给佐藤先生……”怕是话没说完恩人的音容就浮现在脑海了吧,铁之助发出咳嗽一般的哽咽声:“添太多麻烦怎么成呢……”我就像挨了当头一棒那样闭上了眼。佐藤氏是新选组的后盾,却是维新的罪人。就算得以免罪,要是被揭发出私藏新选组余党,是决计不可能有好下场的。因此铁之助才自己选择离开,离开了土方下令让他去当做亲人依靠的佐藤氏。

“我沿着中山道往回走过……”铁之助说他在看到伊吹山后,怎么也没法再抬脚。也是啊。故乡的山拒绝了他的回归。质问他事到如今回来做什么。

“回到江户后,我谎称是御家人的庶子,申请过加入近卫步兵。 ”

对于有能力的人,在那种急缺人手的关头,谁又会去做一些无意义的求证呢。说到这儿,后面的事儿大致也就有个头绪了。作为军人被雇佣的铁之助,最终跟随自己的上司野村忍介到了萨摩。

与我和久米部一样,他也没再用市村铁之助这个名字了吧。我甚至觉得他该不会是用了近藤或土方的姓氏,但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新选组的幸存者各自难逃放浪的命运。后来有人行踪不明,也有人有了新的人生,只是在明治十年那阵儿,谁都没个真正固定的落脚处。就连善于见风使舵的我和久米部,也不见得就能说是安居了。正因为我们寻不得安生处,心头有的总是狂风骤雨,这才会抱着必死之心去到九州。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吧。我走进闷热的小屋内。因为我想再看一眼背对着我的铁之助那张脸。铁之助身旁就是堆满柴火的炉膛。我坐在石头上,盯着那小子的侧脸看。变成了个好男儿了啊。一个全身上下再看不出一点弃子乖僻模样的好汉。 ——你是打算和西乡还有野村一起送死吗?铁之助没有看向我,只是点了下头。 ——不行!我的语气里带着叱责。那是来自最终没有能成为他亲人的众人的声音。

是近藤、土方、佐藤氏,还有吉村贯一郎他们一并借着我的嘴说出来的话。当然,也是我的本意。就算手里攥着上百条人命,只有这一条我怎么也想救下来 ——就算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老天在冥冥之中把这孩子再次送到我面前,一定是因为我最后的任务就是让他活下去。从喉咙里漏出的一句话,让我自己也始料不及。 ——活下去!铁之助。那是我这个倔脾气的人,第一次发出的真实声音。


[1]干竹割:像劈竹筒那样,纵向将目标劈成两半。

[2]注连绳:有白色“之”字形币帛的秸秆绳索。它表示神圣物品的界限,可能在鸟居门上,在神树和石头附近等。在礼节仪式上,最高级别的相扑摔跤手也佩戴与注连绳相似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