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三国谋利(第3/4页)

“世间万事,心喜则称之为巧,心恶则称之为难,不管这个碰到的机会是多大,是苦苦追寻,还是无意获得,”晋穆声音淡淡,看着我,笑意温和,“总之我知道,你得到你阿姐的消息,是开心的对不对?”

我闻言心思转了好几转,终于,保守地点了一下头。

他满意笑道:“如此,于你我而言便是碰巧。”

是“巧”。只是又让我欠你人情!我瞥眸,笑了两声,觉得甚没诚意。于是不笑,一本正经道:“果真是巧。只不过,怕还要麻烦你再照顾我阿姐几日。”

欠你的就欠吧,道谢和抱歉的话对你说得太多,满得我的心都快麻木了。

这辈子若还不清,下辈子,一定还你。

耳边,只闻晋穆叹息一声,低低道:“放心。”

说话的工夫,夜色渐深。

我正凝神盘算着三日后的事时,晋穆言辞一转,蓦然道:“你的公主身份似乎还未诏告天下。”

我苦笑,点头。身份之事,如今对我和无颜来说是再棘手不过,还是能避得了几时,便是几时好了。

他沉吟一会儿,又问:“若是当初,楚桓不要你命换豫侯命,也没有楚梁伐齐这样的祸乱,你……会不会嫁来晋国?”

我闻言身子一僵,垂首看着水浪轻拍,不做声。

“会不会?”他继续问。

我轻轻点头:“那时会的。”

“不后悔?”

“不后悔。”

言罢,我抬头望向他,他却不说话了,只死死盯住我,眸子间的清朗温润尽转成了骇人的黑暗冰凉。

“穆哥哥!”倏然,一声清亮的娇呼打破湖畔静籁,听得我和晋穆皆是一愣。

穆哥哥?

我咀嚼着这称呼,想起无颜说晋穆带北胡公主南下来齐敛财的事,还未反应过来时,耳边便闻一阵灵动的笑声,才抬眸,眼前就一花,有红色衣影似风般掠过面前,扑入了刚刚起身站直的晋穆怀中。

我随即站起身,退后三步,望着眼前的两人。

女子背对着我,柔软的发丝齐齐至腰,一身红色衣裙鲜艳夺目,衬着那玲珑娇好的身躯,别样地感染人。晋穆被她抱得满怀,脸上含笑半分,尴尬半分,垂眸时,勉强镇定的神色下有丝苦涩和无奈。

我以为我又眼花,因为再凝眸看时,他脸上的笑容淡定如往常。

“穆哥哥,你在这里,害我好找!适才齐王让秦总管领我们游后宫,你怎的到了枫林后就不见了?辛好担心死了。”女子的宽袖紧紧缠在那雪白的衣袂间,低低倾诉时,言辞虽埋怨,却又颇为大胆无顾忌。

我心下一落,不自觉地,脚又往后移了一步。

“担心甚么?我不是好好地?”晋穆不动声色地将怀里的人轻轻拉开,软声责,“说过了,出了晋国后,便不许再叫穆哥哥。”

辛好嘻嘻一笑点头,忽又紧紧挽住他的手臂,不忘嘱咐:“以后你可不能再丢下我不管。”

晋穆怔了一下,眸光一瞥似是看向了我,又似看向了我身后的天空,片刻,他眸间惆怅黯然,唇边却又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我从不曾丢下你,也从没想过要丢下。”

我不知何故听得他的话心神一震,脚下迟疑着又要后退时,身旁却有人拉住了我的衣袖,尖锐暗哑的嗓音因故意放低而显得格外刺耳:“公主,小心后面的池水,别再退了。”

我轻轻蹙了蹙眉,果然不再动。

秦不思见状摇头,松手放开了我的衣袖。

回眸望去,但见辛好欢喜,再次将脸庞靠向了晋穆的胸口。这次她侧过头来,让我看清了那张先前见面时被掩在黑色纱巾下的美丽容颜。十分清丽的面庞上那笑容如纯净珍贵的玉石般绽放着异彩,白皙的肌肤映着红裙、贴着白衣,显得愈发的柔嫩剔透,仿佛绝好的净瓷一般,毫无瑕疵。

如此妙人,是该配穆侯。心底某个紧紧攥住的角落似要迫不及待地喘口气放松开来,我抬眸,瞧向晋穆的眼睛,唇角一弯想要笑时,他却直直盯着我,脸色渐渐淡漠阴沉。

笑意凝在唇边,我定定望着他,原本要说的话此刻全被封死在口中。

这时辛好回头,好奇地看了我几眼,扑闪的眸子里先是掠过几丝疑惑,后又一亮,似是恍悟。“是你?”她皱皱眉,小脸上毫不掩饰她的不悦不满。

想转身已来不及,我只得低低一颔首:“是我。夷光见过辛好公主。”

辛好拉过晋穆的手,望着我,神情似是紧张:“先前楚丘见你时,一身男装,穆哥哥说你是他的夫人?后来又说什么你死前反悔了晋齐的婚约……你究竟是男是女,是人还是鬼?倘若当初拒绝是真的,便不要再想着缠住我的穆哥哥。”

痴女子。我抿抿唇,似乎忘记了去生气,只是忍不住扬了扬眉。

秦不思身子微微一动,半挡在我身前,直对面前二人,无言地抗拒着辛好的言辞。

晋穆微拧了眉毛,低声:“阿好不要放肆。”

辛好抬头,脸庞红了红,委屈:“你还护着她?是她坏了你的名誉!”

晋穆放开她的手,眸色一冷,不再言。

夜风吹过来,池水一翻掠过锦靴,我突然怀疑身上的纱裙是不是太过轻薄以至于让我冻得连心中都已无温。我不想再理眼前事,便扭头问秦不思:“两位贵客的住处可都安排好了?”

秦不思垂首,正待答时,晋穆已淡淡道:“不劳。我已有住处。”

“晚膳呢?”

秦不思道:“丞相作陪。”

“既如此,那劳烦秦总管领两位去前殿。夷光身体稍欠,先走一步。”我言罢转身,未再敢多看那人一眼。

前朝事大概很忙,无颜直到深夜才回来。彼时灯下,爰姑正耐心教着我女红绣艺。大概随无颜在外面历练久了,心也野了,碰上这类女儿家该会的分内事,我那双习惯拿笔拿剑的手却不由得生疏得有些笨拙。再加上今晚心思本就飘散,几次下来,本该穿透锦帕的针一下下都毫不留情地被我生生刺上了自己的指尖。

想当初北上晋国的路上我还为无颜改过衣裳,虽不成模样,却难为他也能乐滋滋地穿在身上,惹得我一时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天赋也甚高。

“嘶!”我倒吸着凉气,无奈地望着殷红的血珠自指尖又一次冒起。

爰姑凑过头来,拿下绣帕,看着我的手直摇头。

“还是不要学了。”爰姑柔声劝,不待我反应,便手脚灵活地收起了所有针线。

我心中抱歉,觉得实在是有负她的教导和厚望,于是不好意思地坐在椅中,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十指,出神。

少时,冷不防一双手凭空落下,拉过我的手腕,将我的指尖靠近灯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