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三国谋利(第2/4页)

我被她瞧得耳朵一烧,知她误会了,想开口解释自己和无颜并没如何,只是言辞在嘴边滚了许久,偏就说不出口。

爰姑望着我,半晌柔柔一笑,明眸如静水,似是了然:“公主羞什么?别人不知,爰姑还不知道?想必是公子无赖,和你们小时候一样,爱缠着你为伴。”

我怔了良久,而后抿唇一笑,缓缓点头,咬舌,嗫嚅道:“是啊……他这个无赖……”

还是个风流成性的狂徒!我在心中恨恨地骂。

爰姑笑着捧来一堆的衣裳,我抬眼看了看,见是繁复累赘的宫装裙裾便直蹙眉头。

爰姑将衣裳拉开摆好,挽着我下榻,一边拿纱裙往我身上披,一边劝道:“公主这回要改穿裙装了吧?好好的女儿家,莫要成日学着男子打扮,那些个长衫长袍啊,不能显出女儿家的美好。”

我皱着眉,不言,心里虽对女装排斥得很,却又不得不任她帮我打扮梳妆,绾高髻,簪步摇,佩明铛。

半日,铜镜里映出了一个陌生的宫装少女。

我仔细瞧了许久,而后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有些尴尬,又有些忐忑不安,低声问爰姑:“这样,真的好看吗?”

“好看。爰姑这么大的年纪了,第一次见我家公主这般好看的姑娘。”爰姑笑着点头,纤长温软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鬓角,面色静婉柔顺,只是眸间却突然似罩起了薄雾般的氤氲,缓缓流过一抹辛酸和怜惜。

“公主,这几年受苦了。”不知怎的,她竟哽咽起来。

我好笑,忙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劝慰:“怎会?夷光快乐得很,有爰姑你陪着我,还有……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笑笑,说起无颜时,不太好意思地抚弄了下腰间的玉色璎珞。

爰姑抿嘴,拉过我出了寝殿,问道:“公主饿不饿?要不要此时用膳?”

“不,等无颜回来,”我微笑,想想,又道,“你刚说晋使来了?那我去前朝看看。”

爰姑神色一动,迟疑了下,方点头,慢慢放开了我的手。

殿外,迟暮黄昏,落日余晖下,那树梧桐碧寥静伫,叶叶心心,层层茂盛,空中灰影旋绕,不断有倦鸟归巢,鸣啾声不休。

行去两仪宫时,我边走边思,犹豫了良久,还是在走至太掖池时毅然转了身,正待返回疏月殿,冷不防身后响起了一个我欲听又不愿听到的熟悉呼唤。

“夷光?”清朗的嗓音自太掖池上远远飘来,我心弦陡地一颤,怔了怔,而后回头,瞧向池中央。

那人负手清闲,正微笑着站在池中央的大石上,一身镶嵌金色流纹的白衣修长飘逸,映着满池碧水轻漾、天边红霞流彩,愈发显得他脱俗尘世的高贵不凡。只是这样的脱俗下,我却偏偏看出了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之后的桀骜张扬。

“你怎的能来后宫的?”我呆了半天,蓦然开口时,显然忘记了一国公主见他国使臣该有的礼仪。

他不答,只忽地点足掠过池水,停身我面前,上下细细打量着我,眸色璨然如星辰:“极少见你换女装,如此打扮,我都差点儿不敢认了。”

我揽了揽复杂的长袖,垂首一笑,道:“裙裾好麻烦,我还是喜欢穿长袍轻衫,行动方便自如。”

“不,”他低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柔声,“这样很漂亮。”

我心一跳,不吭声了。

两人相对默了片刻,他咳了咳嗓子,问:“能否与我说会话?”

我抬头,笑了笑:“自然。夷光本也有事要请教穆侯。”

池边风轻,细柳拂水,清澈的湖面倒映着天边蔓延至宫阙高檐的嫣然霞彩,澜纹潋滟,淡淡生烟。远处的宫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烛火荧荧闪动,愈发衬得这迟暮下的天色渐暗渐沉。

近夜有点儿凉。

我坐在池边玉阶上,晋穆静静站在一旁。

“阿姐她,好不好?”我低声问。

晋穆垂眸看着我,明亮的眸子倒映着湖水清波,好看得似要叫人沉沦进去。

“你觉得她会好?”他低声笑,随手折了一段细软的柳枝,撩起衣袍坐到我身边,边把玩着柳枝,边漫不经心地淡淡道,“夹在故国和夫君之间做人,战火纷乱,你阿姐她既心念国家,又可怜自己的夫君,如此妇人,怕最是无辜。”

我怔了下,呢喃:“她怪无颜和我?”

晋穆摇头:“怪什么?你阿姐说是自己选的路,她,不悔。”

我喉间一哽,问不下去了。素来便知阿姐看似柔弱宛转得似秋下的淡株桂子,实则骨子里傲得如霜菊,坚强勇敢,带着一股永不低头的倔犟。便如所有的齐国夷女一般,都是这般宁断不弯的固执性子。

晋穆看了看我:“要不要见她?”

我抿唇,摇了摇头,望向他:“你是来后宫找我的,对不对?你来见我,是阿姐有话托你带给我,对不对?”

晋穆眸光一动,扭过头瞧着满池静水,沉吟一下,并不否认:“你阿姐的心思或许我不说你也明白。你不敢去见她,不就是因为这个?”

早知道他算人算心从无错漏,我又被他堵住了口,心下烦躁,便伸手夺过缠在他指间的柳枝,撕了会枝叶后,方闷闷道:“无颜不许。”

晋穆并不觉得奇怪,微微一笑:“早猜到了。若是我,也不许。”

我转眸看着他。

夕阳下,眼前英俊的面庞被渡上了一层蒙眬的金边,有霞光照入他的眸子,在他凝望着我时淡淡生辉。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舒展了长眉,一笑:“为什么这样看我?”

我不答,心中思量:你为了争权杀太子望,无颜为了齐国不顾阿姐执意要了结湑君,说来说去,你和他其实都是一样的人。晋国的事与我无干系,我只是一旁的看官,过错是非以后自有史家断言。而齐国……无颜既是为了齐国,我就不能坏事。只是阿姐的牺牲,未免让人太过心疼。

当真没有两全之法了吗?

我咬咬唇,想了半天,脑海里才隐隐闪出一个念头,揣度一会儿儿后,我心下愈发有把握,不禁挑了一下眉毛,喜色露在脸上。

晋穆道:“看你这样,必是有主意了?”

我扔了手中的柳枝,想了一会儿后,含糊道:“湑君三日后被押回金城。”言罢,抬眼瞅瞅他,意思是——

“我明白,会安排好的。”晋穆立即接话,聪明得太过分,却又难得如今日这般称我心意。

我抿唇一笑,心思落定才记得问他:“对了,你如何能找到我阿姐的?”

他比我更含蓄,唇边一勾,吝啬地吐出两个字:“碰巧。”

“巧?”我侧眸,显然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