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天道之择(第2/5页)

“方才樊天将那个女人的尸首给你看过了?”他问,声音淡漠得如同此时的迟暮晚风,有些凉,有些冷,似不悦,又似在恼,“是不是夷姜?是不是?嗯?”

我睁眸,仰头望了他一眼后,撒娇般地抱住他的脖子,偎依过去,吃吃一笑:“不是阿姐,不是阿姐,不是阿姐。对不起。”

他垂眸,看了我一眼,俊美得让人惊羡的面庞上还挂着一丝阴郁,可搂在我腰间的手臂却不由得紧了又紧。

“无颜?”我伏在他胸前,摇晃他的脖子,笑得一脸讨好。

他望了我许久,终于,凤眸一凝,潋滟的目色里柔意渐起,唇边勾了勾,笑容优雅、温暖,偏又邪得很。“想要我不生气?”他放低了声音,伸手抚摸我的脸颊。清凉的指腹在我的肌肤上慢慢滑动,动作如此温柔,挑得我心中涟漪忍不住漾过一圈又一圈。

这个模样的他太风流,太魅惑,让我不敢胡乱回话,于是我故作深思状,支吾一会儿儿,不言。

他果然得意笑了,揽过我的头朝他的脸庞按过去,吻住我的唇,轻轻地咬着。“你若唤我一声夫君,我就不气,永远都不会再气。”

我羞得红了脸,也不作声,只微微一笑,撇过脑袋,静静地靠在他肩上。

“夷光?”

“啊?”

“夷光。”

“嗯。我在。”

“夷光……”

……

不再答。

碧天朗朗,云霞霁霁,时不时有鹄雁飞过,几只拍翅悠闲,几只振翅翱翔。无颜在耳边一声声地唤我,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执著。我凝眸看了会天空后,忽地一笑,打断他的呼唤,柔声道:“夫君。夫君,咱们几时回金城?”

他朗声笑,捧过我的脸,深深吻下。

“明天。”

夜落。汉水氤氲,雾起,霜色重。黑幕高远,弦月弯弯,隔着江上迷雾,晕黄的颜色有些黯淡。

西陵决战得胜后,白朗、蒙牧和侯须陀各领一支军队自不同方向南下与夏争时占南梁城池。汉水这边除了守西陵城的三千将士外,唯有五百随身护卫我和无颜的宫中禁卫军。

晚膳后,无颜翻阅着自金城送来的奏折,我执了一卷书简,本想陪在他身边打发时间的,却不想没过多久便困倦得不行,挣扎了一会儿,我正欲伏案小憩时,无颜却一把抱过我,垂眸盯着我的脸,神色严厉:“你又没吃药?”

我眨眨眼,环住他的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索性想要睡在他怀里。

他什么也不说伸手便探入我的怀中,摸出一个白玉瓷瓶来,倒出一粒雪色中泛着点点诡异红芒的药丸,送至我的唇边,劝道:“乖,吃了它。”

我摇头,侧脸靠近他的胸口,闷声道:“不吃。不能吃。”

无颜伸手扳过我的脑袋,脸色有点儿暗沉:“怎么不能吃?不吃药,你会……”他语顿,好看的眉毛倏地一拧,眸光刹那哀伤心疼。

“会死?”我笑了,抿唇,“这药有毒,吃多了也会死。左右都是死,还不如不吃,省得每次吞一粒药丸都要煎熬三个时辰。”

修长的手指捏着那粒药丸缓缓摩挲,无颜沉默,半天,方望向我,轻笑:“丫头怕不怕死?”

废话。我翻眼,没好气地点头。

于是下一刻,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塞入我口中,命令:“那就先吃了它,我保你不死。”

药丸入口的瞬间寒气便自唇间蔓延,雪莲的冷香由口中直窜大脑,冻得我忍不住一个激灵,舌尖冰僵,药丸滑落,就这般被硬生生地吞下。

无颜皱眉看着我,眸底幽暗隐晦,浅浅蕴出一层薄雾。

“难受?”

我摇摇头,牙齿打着颤,说不出话。

他低头吻过来,温暖的唇揉抚着我的唇边,慢慢地吮吸那股冰寒。

“都说了……有毒!”我懊恼地一把推开他,因心疼而火大。

他却再次低头,手有力地扶住我的脑袋,唇重重覆下,不断地不断地吻着,与我一同沁入那个冰凉到肺腑皆伤的毒瘴。

终于忍不住,有泪水自我眼角滑落沾湿了两人的面庞。

他抬头,轻轻喘息,手指揉去我的泪水,微笑:“不怕。有我在,死也不怕。”

我伸手摸摸他的脸,俊面如玉,可那肌肤如我手指的温度般寒得吓人。我咬了咬唇,看着他,轻声道:“无颜,回到金城后,我去找师父,好不好?”我不想死,不仅是为我,也是因为你。

他低眸,目光一动,沉吟道:“除了你师父,或许我们还可以去找另一个人。”

我蹙眉,不明白:“谁?”

无颜笑了笑,眸色一瞬飘忽:“夏惠。”

夏惠?好端端的找他做什么?我不解正要再问时,帐外却响起了樊天着急慌乱的嗓音:“侯爷,有急报。”

无颜闻言拧眉,看我一眼后,松开了手臂,道:“你先去里帐。”

我依言起身,步去墨玉屏风之侧。

樊天入帐,急火急燎道:“前方斥候有报。景姑浮不知如何提前一日过了那最后两道防线,鬼马骑兵正朝我军驻扎的方向赶来,现已在十里之外。”

无颜伸指按额,思了一会儿,方道:“整军列阵,迎战。”

“可我们现在只有五百人!”樊天揖手,请示,“不如豫侯带公主先前离开。容末将带领禁卫军能抵挡景姑浮几时,便是几时。”

无颜目光一凛,看着樊天,冷笑:“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般临阵逃脱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樊天脸红,欲解释:“侯爷,末将……”

无颜不耐烦地挥手:“你即刻去挑五名禁军高手连夜保护夷光回金城,余下诸人,随我一道会会这驰名天下、战无不克的鬼马骑兵。这战我不仅要打,还一定要打赢,不然昨夜西陵决战岂非白白浪费了双方如许多的英魂命散!”

樊天迟疑一下,终于妥协:“那末将马上去安排。”

“等等!”我喊住转身要离开的樊天,定声道,“不必麻烦樊将军,夷光不走。”

无颜皱眉:“夷光你……”

我转眸看向他,微微一笑,坚定:“什么都不必说,我不会走,你知道的。”言罢,我想想,又补充句:“刚吃了药,这次你不用担心我还会在战场上晕倒了。”

无颜沉默,望着我,并没有犹豫太久,他便回首吩咐樊天:“立刻整兵丘下,备战。”

“诺。”

夜下山寂,薄雾下峰峦迭起似乌云翻涌,天幕轻云缥缈,一朵流逝,挡住了那本来光亮就很微弱的孤月。

西陵城号称山高水险,道路崎岖陡峭,常人白日行走都得警惕万分,何况如今夜色浓重,山间阴阴侧侧地浮影障目,偏景姑浮带着鬼马骑兵穿越峡谷涧道时依然驰速雷霆。樊天报时犹称景姑浮尚在十里之外,谁料禁军刚在丘下整列完毕,那鬼马骑兵便穿越最后一道深涧绝驰冲至丘下,勒缰,五千面覆黑色铁甲的战马齐齐顿步一处溪流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