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国难将危(第2/3页)

“师父不愧是师父,果然聪明。”我眨眼笑笑,言辞虽轻佻,苍白的容色却掩饰不了孤身潜入楚营的后怕和紧张。

东方莫见我这般神情,想恼的怒气也自然泄去了一半,要知放火容易,潜入楚营才是真的危险重重。“那火不是我放的。我来的时候,火光已起了。”他一个人沉思了半天,再出声时,却是吓了我一跳。

“不是你放的?”我困惑地回头看他。

东方莫敛容,笑了笑,神色有些不自然:“虽不是我放的火,我也随手扔了几个引火的玩意儿,让它燃得更猛些。”

我扭过头,轻轻“哦”了一声,脸上看似波澜不惊,心里却在寻思着是谁也有这般的能耐和心思来放火烧船。脑海里隐隐约约浮出了一人的面庞,一时想得我心中慌乱直跳。

莫非……是他?

我伸指揉了揉眉,面庞不自觉地因兴奋欢喜而暗自发烧。若真的是他,那就是说他没事了?可若是他无事,为何又不回金城,不直接带领着齐国的勇士们荡涤来侵的楚军,彻底消了这口恶气呢?……心忽上忽下,我想着想着,突觉出了似坐针毡的忐忑难熬。若不是齐国有难,也许我早就回竹居去寻他了……

身后有人扯了扯我头上的斗笠,我回头,瞧见东方莫略微恼火的面容。

“怎么了?”奇怪。

“你去楚营拿了什么东西?为师这问了第三次了!”语气恶劣,十分不满。

我伸指从袖中拿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青色玉印,递到他面前,笑道:“就是这个。”

东方莫接过玉印,上上下下端详一番后,低头看我,纳闷:“就这个?”

“是啊!”我点头轻笑,回头时,顺带卷袖取走了他捏在指间的玉印,“这东西看似平常,却是楚军搬运粮草、分营划帐、整列军备的权令。因重要性比不上将军的令箭和帅印,所以容易被忽略,偷起来也轻巧些。只不过这玉印是楚军编过号按营归属的,如果它不见了,钟城的楚军须得上报中军帅帐重新划下新的玉印……所以,为新玉印来来回回奔波浪费掉的时间估计不会短于一个月。战船亦属军备,一个月后,他们要是想再征集战船,怕是就相当地困难了……”我越说越得意,忍不住把玉印当做宝贝般捧在手心,定睛看着它时,心中欢喜。

东方莫笑:“女娃知道得倒多。”

我侧眸瞥他,脸微微昂起:“好歹我也和他们交手三年,这点都摸不清,岂不愧对二哥的教导?”

东方莫嘿嘿一笑,垂眸看着我手中的玉印时,眼底慢慢绽出一股别样的色彩。瞧了会儿,他伸手欲来拿,口中笑道:“借为师玩几日。”

“不行!”我果断否决,扬手一挥,“啪嗒”一声扔了玉印入江,笑道,“那火既不是你放的,那无功者不赏。这玉印,就当我偷来填江的!”

东方莫怔怔瞧着,可惜地叹了叹,想恼,却又恼不起。盯着江水看了半天,他只得无奈垂下了头,精神颓散地跟在我身后一步一滞地慢吞吞回了破宅。

乌云遮月,冷风吹得破旧残缺的窗扇簌簌作响。烛火本就微弱,如今还随风乱摇曳,惹得室内阴影森森,无端端地撩起了一股悚人的寒气。

东方莫半躺在墙边的宽椅中休憩,我则双手托腮坐在桌旁,低垂了眼眸盯着平铺在桌上的地图,一时费思。

当初先祖选了金城做齐国的都城,正是因为其北据菘山之险,南望泗水天堑,左渊右涧,控以三河,固以四塞的绝佳地势。楚、梁联军此番虽来势汹汹,连夺四方城池后,眼见已逼进了金城,却依然徘徊在百里之外,虽馋,却怎样也不敢贸然越过那些天险障碍。

只不过,不管金城再怎么固若金汤,若依目前的形势与敌军如此耗时僵持下去,怕也会落得粮尽饷绝、空城投降的亡国下场。如要解局,必须以奇谋退敌……

“怎么?还在为明日如何回金城的事发愁?”我正想得出神时,耳旁冷不防响起了东方莫似水清凉的声音,惊得我全身一颤。

我回眸瞧了瞧他倚在椅中睡眼惺忪的模样,正要恼火时,脑间却念光一闪,心中有了主意。

“师父,夷光若记得没错,你会易容的是不是?”我嘻嘻一笑,跳起身跑去东方莫身边,讨好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摇晃。

东方莫揉眼,坐直了身微笑:“说吧,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回金城的路夷光已选好了。不过想借师父的妙手用一用,将我化装成别人的模样,好便于行事。”

东方莫垂眸笑开,问:“想扮成谁?”

“无颜。”

一语即出,某人唇边笑意僵了僵。

次日清晨起程时,虽面容大变,我却依然戴着斗笠,领着东方莫沿泗水北上。骏马驰骋,追风渺尘,半日后,便到了金城宫外的菘山脚下。

东方莫抬眼仰望了高耸险峻的山峰许久,再低头时,眸间光芒稍稍黯然:“女娃,你莫要告诉为师,我们要翻了这座山到金城。”

“不许再叫我女娃,要叫公子,”我纠正他的称呼时,忍不住伸手到斗笠绫纱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神思微微惘然,“这山如今要翻的话是断然翻不过去的。因为菘山靠近宫廷,所以山后有无数的暗哨和侍卫,妄闯一步者,唯有死路一条。”

东方莫扬眉,笑:“那就是说,公子你见为师年老了,所以偏偏选了条死路来走?”

我哑然失笑,转眸看了看他那张清俊间略带妖娆的面庞,道:“师父这张脸,若你不说,旁人只道是风华正好,谁人敢取笑你年老?”

东方莫哼,毫不留情地抢白:“你说我当老不老?意思是骂我是老妖精了?”

我翻眼无语,心知他又在犯病找碴儿吵闹,于是也不理他,跃下马背,牵了马朝菘山间的一处绝峰走去。

东方莫在后面高声喊:“喂,你当真不要命了?”

“放心。侵入齐国的楚、梁贼子不除,我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的。”我边说话,边走到一处光滑的山壁前,停了脚步,附耳壁上听了一会儿后,扣指在上面重重浅浅依次敲了三下。

石壁上陡然弹出一空心的石匣,我伸手自怀中取出自己的公主金印、紫绶和山玄玉放到里面后,想了想,还是又拿了出来换成了无颜给我的豫侯令牌,然后再将石匣缓缓推回。

东方莫这时也停了嚷嚷,下了马走近我身旁,安静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不再吱声。

片刻后,随着一声轻响,那面看似与四周石岩浑然一体的光滑石壁渐渐上移,转瞬的工夫,眼前便出现了一暗黑的甬道,有淄衣侍卫自里面迎出来,单膝跪地道:“不知两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