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佛的睫毛(第4/4页)

她说的话我没有记住多少,不过我记得这段经历非常有趣:坐在曾影响王室命运的占卜师脚边,与她闲谈;和在花园遛狗的国王“躲猫猫”。当我终于从王宫的一个侧门悄悄离开时,我感觉自己刚从幻境中走出来。

联合国代表经常出没的地方是一间叫作“别介意”的小店,集俱乐部、咖啡室和餐厅于一身。它开在一栋殖民时期的别墅里。一天晚上,我去了那里,旁桌都是联合国的官员。我听到有个人正在讲一个德国记者的故事。一个柬埔寨的占卜师告诉德国记者不要乘坐飞机出行,他在最后关头决定不上俄罗斯的直升机,保住了性命,因为直升机在暹粒市坠毁了。到现在,这个故事好似有了生命力一般,被人们一遍又一遍地讲述,每次都有更多的细节和情节描述,如此一段时间之后,这个故事变得越来越真实。

我在金边的最后一晚是在王宫度过的。西哈努克向我展示他的外交“武器”——他最新制作的电影,这也是他由来已久的兴趣。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身患癌症的垂死青年与护士之间的爱情故事。电影名为《看吴哥……和死亡》。这个名字感觉像是特地为了驱除他在意的某个预言而取的。

宫殿赭石色的墙上只有一些火炬照明,微弱的暖光让整个宫殿愈发漂亮,愈发虚幻。西哈努克紧握着麦克风,用高昂的语调把高棉语翻译成英语和法语。我们待在正殿前面一座开放式的亭子里。满天星斗下,一阵清风拂过,甚是静谧。

拂晓时分,浩克和我打车前往马德望。我们打算在天黑前到达泰国边境。红色高棉还没有活动,交通畅通无阻,跟波贝有得一比。理论上,边境哨所并不开放。但我们听说,联合国柬埔寨过渡管理局的官员可以去泰国亚兰购物、就餐。

到达波贝后,出租车司机把我们送到购物广场。我本能地想去看一眼1975年4月红色高棉让我靠立的那堵墙。我一言不发地在那儿站了几分钟,感觉像站在某人的墓前一样严肃。一时间,我满脑子都是过去发生的事、去过的地方、认识的人、写下的文字。我想着,如果生命就此终结,我还有好多未完成之事,到最后,便什么也不想了。

我看到一辆白色的车向边境驶去,车上印有联合国的标志。驾驶座上是一个年轻的日本女孩,她去亚兰见未婚夫。她和戍边的士兵都以为我也是联合国柬埔寨过渡管理局的一员,很快放行。在去曼谷的最后几百英里路上,我睡着了,睡得很香,没有噩梦,甚至没有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