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4/5页)

“肾上腺素,”这张和他一样的脸用和他一样的声音说,“还有抗组织胺。”话音未落,亨利就感觉胳膊上又给扎了一下。

“你会没事的。”

亨利的呼吸频率几乎恢复正常了。丹妮在亨利左边,看到他苏醒忍不住哭了起来。亨利很想告诉她不要这样,杀手不相信眼泪,哪怕是有人在追杀你,你也不能哭。快把眼泪憋回去,坚强一点儿,像没事人一样。不过当亨利把头扭向右边,却看到拜伦也是眼泪汪汪。

“嘿!”亨利用沙哑的声音喊拜伦。

拜伦朝丹妮扬了扬下巴,“她太让我感动了。”

丹妮破涕而笑,她和拜伦一起扶亨利坐起来。小亨利盘腿坐在他正对面几步远的地方,亨利有点儿嫉妒,他现在的柔韧度已经不比从前了,腿都盘不起来。至少他还活着,感谢小亨利出其不意的一针。这孩子看起来像是刚刚从一场纷杂的大梦中醒来,却发现物是人非,已经不认得身边的一切了——他怀疑、困惑甚至感到迷茫。亨利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小杀手说:“对不起。”亨利知道,他道歉不仅仅是因为刚才让亨利有生命危险,还因为自己这克隆人的身份,因为无法战胜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原因。亨利以前在镜子里也见过这样的表情。

“没事,”亨利说,“这样的事情换成谁都很难接受。”

小杀手抬起头,谨慎地看着亨利。

“所以你想在这儿用蜂毒杀我,”亨利说,“但是身上又带着肾上腺素?”

小杀手有点儿尴尬地耸耸肩,“你说你对蜜蜂过敏。我想我可能也是,那以后我就随身带着肾上腺素,以防万一嘛。”

“你什么时候想的,今晚吗?”

又是一个尴尬的耸肩。

“同志们,我不是想打扰你们聊天,”拜伦说,“但是你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能知道我们的行踪呢?”

小杀手犹豫了一下。

“你相信我吗?”他问亨利。

这问题让亨利一下子笑了出来,“你小子还真敢问。”

“就是,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丹妮也揶揄道。

小杀手从踝套里摸出一把刺刀,举在空中,没有说话。

亨利点点头,他确实相信这小子。奇怪,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很信任这家伙。

小杀手单膝跪地,抓住亨利左边手臂,在肩膀往下几英寸的地方用刀尖剜了个小洞。

“我的天!”丹妮忍不住往后退,就连拜伦也屏住了呼吸。亨利一动不动,虽然刀伤不像挠痒痒,还是会疼,但亨利早已在战场上经历过比这疼痛百倍的现场手术,更何况这也不是今晚发生的最糟糕的事。丹妮在备用包里翻找着,亨利知道她肯定是在找纱布之类能止血的东西。急救护士名不虚传。

将近半分钟过去了,小杀手坐了回去,把刀尖上一个小小的黑色方块递给亨利。

“他们给你植入了芯片。”他说,“记得你三年前那次二头肌撕裂伤吗?”

丹妮给伤口敷上一种凉凉的药,亨利感觉有点儿刺痛。

“我太蠢了,”她一边给亨利的手臂缠上布条打上结,一边懊恼地说道,“我早该猜到的。那么明显。”

“知道答案之后什么都明显。”亨利幽幽地说。他把芯片抢过来,然后弹到了远处看不见的地方。

“韦里斯……”拜伦说,“你也知道他?”小杀手惊讶地看着拜伦。

“我们在海军服役的时候是他的手下——在巴拿马、科威特和索马里。”拜伦说,“你能带我们到他的实验室去吗?”

小杀手点点头,“可以,为什么要去?”

“我们必须阻止他,”亨利说,“你和我一起。”

小杀手点点头。“我在跑道另一边停了车。”

小杀手疾驰前往双子集团,心脏怦怦直跳。他瞥了一眼身旁的亨利。亨利实在是太自信了,他总是这么沉稳、专注,他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克莱·韦里斯希望把他培养成亨利那样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己永远都达不到亨利的高度。

比如说现在——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带着亨利和另外两人一起回本部是对的。但是他受过诳欺,受过利用,因此此时也摇摆不定。他不知道回到双子实验室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应该怎么做?或许应该问——他能做些什么?

从前他对父亲完全信任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明朗。每次他一有疑惑,都是父亲告诉他答案,但是以后再也不可能了。他再也不会相信父亲口中的答案了,再也不会相信父亲的解释和承诺乃至父亲说的任何一句话。但是亨利似乎很信任自己,他看得出来,虽然亨利从来没有说过。

他很想问亨利需要他做些什么,想问他们接下来会怎么行动,不仅仅是在实验室的行动,还有等一切结束之后,对未来的打算。但他说出口的却是,“你是在费城长大的吗?”

亨利抬起了眉毛,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狩猎公园,”亨利说,“在一个叫‘小尾巴’的地方。”

“‘小尾巴’?”小杀手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对这个名字做何感想。亨利的生活和他的相差十万八千里,他完全想象不到。小杀手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我的……我们的妈妈是谁?”

“海伦·杰克逊·布洛根,”亨利难掩骄傲之情,“她是我见过最坚强,最能干的女人。四十年来一直同时打着两份工。”他停顿了一下,“而且天天打我屁股。”

“那你该打吗?”小杀手真的很好奇。

亨利笑了,“很多时候该吧。你觉得发脾气、做蠢事,而且总是糊弄事情的人该打吗?我不太知道。”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我……我们的……父亲并没有一直在我身边。我五岁的时候他就离开家了。”他又停顿了一下,“一想到妈妈在我身上能看到那浑蛋的影子,我就难受,所以我去参军了。我在军队里长大,结交了一些朋友——真正的朋友,不是像荒地朋克乐队那样的混混,那些人退役以后最大的成就估计就是获得保释了。我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事,而且还获得了很多奖章。但是等我带着勋章退伍的时候,妈妈已经走了,后来我就成了……这样。”

小杀手目视前方漆黑的道路,但是他能感受到亨利盯着他看的目光。

“你应该远离这些是非,现在还不迟。”亨利告诉他。

“这是我唯一会做的事。”

“不,这是他唯一教你的事,”亨利说,“现在收手,你可以成为不一样的人。”

小杀手讽刺地笑了笑,“什么人?医生还是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