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茂洗手不干古董家具之后,干两件事儿。

第一,设计些自己用的木头物件,全部黄花梨、红木和鸡翅木。一个棋盘,一面是围棋盘,一面是象棋盘。一个茶桌,两把椅子,似明式,非明式,云茂在茶桌侧面刻了两行字:饮水思源,云茂监制。一把云茂椅,可调节脚踏和椅背的角度,可坐、可卧,反身俯下扒住椅子扶手,可盛开后庭花。

第二,帮助一个瘦子实现他的一些设计。瘦子长得小,醉心于巨大之物。收购一千张老床,摆在一起;一千把老椅子,摆在一起;一千张门板,摆在一起。四吨重的黄花梨切成细条,用榫卯结构拼成立体祖国地图。四吨重的黄花梨做成五六十年代的公用格子书架,一颗钉子不用。云茂隐约体会到这个瘦子的原始才气,但是仍旧不能完全确定这个瘦子是在开天辟地还是在浪费木材。

云茂在这两件事儿上,第一次感受到创造的快乐。云茂在自己的木材加工厂里,闻到越南花梨木被锯子锯开的时候发出微酸的味道,想起槐树花初开的时候是微涩的。“别说秦始皇了,乾隆都没用过这样的红木配花梨的茶桌,也没坐过云茂椅。”云茂想。

云茂想起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飞机在万米高空上平稳飞行,机舱舷窗外是浮云。旁边的胖子表情痛苦地小声问云茂:“我想出去,你说怎么办?我想尿尿,我想拉屎,但是我上公共茅房的,飞机上这小茅房没人在我旁边,我尿不出来,拉不出来。屋子门如果一直关着,我憋得慌。我想出去,你说,怎么办?”

云茂回答身边的胖子说:“飞机有两个紧急出口,你和空姐商量商量,你或许可以出去透透气。出去之后,你一直往下掉,很快你就能看到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