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算命先生说,云茂命里五行缺木,云茂打小喜欢草木。镇上没啥可看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只狗、几张人脸,隔个把月有个把寡妇好看一阵儿,发髻儿梳得紧滑滑的,苍蝇落上去,下不去腿,六只脚死活扒不稳,滑倒,吃口头油,飞走。但是这些寡妇知道自己好看,每走一步都觉得四面八方都有人看着她,常常路都不会走了。所以云茂无所事事的时候,不看人,就看草木。

看多了,云茂观察到很多草木的细节和变化。村上槐树多,聚聚成林,暮春开白花儿和紫花儿,先落下来的盖住浮土,再落下来的盖住先落下来的,积多了能有半寸厚,踩上去像是踩在雪地上,不同的是,踩上去,仔细闻,有雪没有的草木香。云茂坐在槐树花儿铺的地上,地气暖暖的,熏得肛门口的外痔慢慢收拢,不那么痛了。云茂想,草木百态,每种草木都好看,人也百态,但是为什么绝不是每个人都好看呢?草木也生老病死,人也是,但是为什么人这么舍不得呢?北方的树为什么硬木少呢?树木怎么不能像二踢脚一样长飞了,脱离地面,飞到空中,飞得比山还高,高过山上的长城,全部根系像被挖出来的人参一样,裸露在空气里呢?

一只脚四十五度角向上踹起云茂的屁股,接着又补了一脚,槐树花和尘土一起飞扬,云茂爹喘着粗气说:“你撅完鸡巴你打手铳,你打完了手铳还想黛玉葬花啊?猪该喂了,操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