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3/6页)

陈江河嘿嘿憨笑起来:“我只有把量跑上去,才有利润啊。”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政府跟个人做起买卖来了,你还是北京回来的专家呢,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走廊里各科室的人都在听副县长办公室里传出的斥责声。

“我觉得没有什么错,既解决了乡里养殖场的饲料问题,又让老百姓致富,这种买卖怎么做不得?”邱英杰辩解着。

“胡闹!没有政治头脑,这是典型的投机倒把!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脚啊,同志哥!”拍桌子的声音震天响,把走廊里偷听的人也吓得一哆嗦。

“为什么商品流通就一定是投机倒把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地利用市场的调配力量呢?”

“出去,你给我出去!滚!”

“我要等谢书记回来!”邱英杰气冲冲地拉门出来。门重重地关上,邱英杰扫视着看热闹的众人,扶了扶眼镜大步走去。

“怎么这么没原则!这不是给谢书记找麻烦吗?”

“一定是拿了回扣!”身后一阵议论声。

邱英杰猛地转身怒视,众人一下子都溜进了各自办公室。

陈江河兴冲冲地骑着车直奔陈家村而去,脸上洋溢着兴奋。时而有乡亲跟他打招呼,陈江河像没听到一样。

听完陈江河的话,陈金水拿着烟袋琢磨着,柱子和大光爹都兴奋不已。陈江河用力点头:“放心吧,金水叔,下家都找好了,咱们村的壮劳力开着拖拉机、推着独轮车浩浩荡荡这么一出去,拉回的可都是钱啊!”

陈金水抬起头闷声地说:“随便哪个搬出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都是政府干的事呢,不该我们老百姓做呀。”

“叔,一边是缺饲料,一边是当沤肥用的废料。我们两个不同地区,政府没有调拨计划,公家肯定没办法。我们既替政府解了围,也解决了饲养场的大问题,两头讨好,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柱子和大光爹怂恿着说:“就听鸡毛的吧!他走的地方多,脑子灵,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走个两万五千里试试,好脑瓜是靠走出来的吗?猪脑袋。”陈金水一边训斥自己的跟屁虫,一边顾虑着什么,可他还是相信鸡毛有相当准确的判断力,“这事能成?”

“放心吧,叔,目前就是资金缺口八千多,摊到每户一百块钱,集中收齐大麦运到各乡养殖场,几天之内就能赚回三成的利润!”陈江河盘算起来。

柱子和大光爹激动地说:“三天时间每家能赚回三十多元!金水哥,这得顶我们鸡毛换糖汗流浃背地走几百上千里路啊。哥,就定了吧。想干的每家把钱凑凑,我们跟着鸡毛做大买卖。我这就回家跟老婆要钱去。”

“我打听了,富阳的大麦都是野生野长分散在田间地头的,我们利用人多车多的优势打游击战,不通过当地中介,就像鸡毛换糖一样深入到各乡各村去收地里的大麦,这样价钱会更便宜。”陈江河信心满满地说。

陈金水思忖着点头。

“吃饭了!”屋里传来金水婶的声音。

陈金水忙起身跟柱子和大光爹说:“我就不留你们了。”

“你们吃,我知道鸡毛回来了,你们准给他做好吃的。我也赶紧回去凑钱,鸡毛等着啊!”柱子一脸兴奋。

一盘盘陈江河喜欢的菜端到了桌上,有麦角、麻糍、糖泱、荞麦老鼠、豆皮素包、炸响铃、酱排肉,还有核桃蛋花酒糟。巧姑情绪低落,等摆好碗筷,就噘着嘴、土着脸下去了。陈金水笑眯眯地对陈江河说:“这些天你在县里忙得人都瘦了,让巧姑给你做几样菜补补。老酒蒸母鸡炖好了没?快端上来!”

“叔,别为我单做,我又不是外人。”陈江河有些拘谨。

陈金水对女儿使了个眼色,巧姑双手捧着酒壶上前倒酒。陈江河偷偷看了巧姑一眼,感觉气氛有些诡异。“喝!巧姑给你倒的酒,干!”

陈江河听话地把酒一饮而尽。陈金水撕下一条鸡腿塞在他的碗里。陈江河慌乱起身:“叔,您吃!”

“你看这衣服都沾着麦壳呢,巧姑,把你鸡毛哥的衣服拿去洗了!鸡毛,你坐着跟叔喝酒,往后啊,脏衣服就拿回来让巧姑给你洗。”陈江河无奈地脱下外衣,只剩下跨栏背心。

“连背心也这么汗臭,脱了洗洗!”陈金水用筷子一指。

陈江河躲闪不及,已经被婶从背后将背心撩起。金水婶将衣服往巧姑怀里一塞,努努嘴,巧姑低头出去。

陈江河光着膀子,尴尬地想躲到地底下去。

巧姑低头搓洗着衣服,陈江河蹲在一旁帮着洗起来。“鸡毛哥,你歇着吧。”余光瞥向屋里,金水夫妻俩正隔窗看着他们。“哥,你别怪爹,他就是一心想把咱俩凑一起罢了。”巧姑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你怎么想?你跟哥说,哥替你拿主意想办法。”陈江河一脸苦笑地看着巧姑。

巧姑垂头不语,用力地搓洗起来。

“大光让我给你带个信,晚上出去到杨树篷抽水机埠那,跟他见个面。”陈江河偷笑着看一眼巧姑,又转头看了眼屋里。

金水婶兴奋地踮起脚看着,一缩脖朝陈金水轻声地说:“他们聊得还挺好,还真被你说中了。”

“干柴烈火放在一块,哪有不烧起来的?以后别让大光有什么想头啦!小聪明没用的!我家鸡毛会做乘除法时,口齿清晰,条理清楚。那大光却一问二摇头三不知,神情傻呆,语无伦次。两人天上地下,一清二楚。”

陈金水吩咐后嘘了一声,得意地将老婆推开。

陈江河集好资,信心满满地带着兴致勃勃的乡亲们来到了富阳境内,大伙看见田间地头沉甸甸的大麦兴奋不已。

翻滚的麦浪跳起了舞蹈,左摇右摆,大地瞬间好像有了生气,飞动了起来。陈江河直起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柱子熬不住,走上田埂躺下,用草帽盖住脸偷懒。陈江河故意大喊:“我们定个规矩啊,割回的大麦卖到养殖场不是平分,谁割得多运得多,到时候钱也分得多!”

柱子蹭地一下蹦起,连滚带爬冲进麦地,众人都开心地哄笑起来。

几辆满载大麦的拖拉机一列排开,浩浩荡荡地行驶在公路上。“柱子叔,我们先走了!”陈江河坐在领头的拖拉机上,回头朝带领独轮车队的柱子笑着挥手,“我们这几辆拖拉机该回头多拉几趟,靠独轮车还不得把人累死啊。”

“那是往家运钱呢!你柱子叔撑也会撑到家里去的!”大光爹笑着揶揄说。

陈江河也快活地笑起来。

回到家里,陈江河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洗澡,陈金水坐在门槛边,叼着烟袋心事重重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