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小陈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事情有变化,有人要拉走这批棉布头,他们出了更高的价钱。关系到厂里的利益,我不能不卖,是不是?”陈江河目瞪口呆地听完王厂长的电话,完全失去了方寸,只觉得四周空荡荡的,寒风像无情的箭,深深扎进了心里。陈江河无奈,只得平复好自己的心绪,硬着头皮哀求道:“王厂长,我马上就过去。您务必给我压住货,价钱咱们好商量!”

看到陈江河挂断电话,跟随着的陈大光一脸兴奋:“哥,我要跟你干,村里的年轻人都想出来干,就等你一句话了。”

“大光,你现在能叫到几辆拖拉机?”

“加上你的三辆。”

陈江河皱着眉摇着头说:“不够!我至少要十辆!大光你想尽办法,也要把拖拉机叫到。”

陈大光吃惊地张大嘴:“我的哥呀,你到底要运什么呀?”

几辆拖拉机来到国营棉布厂,还没等停稳,陈江河跳下拖拉机直奔仓库,里面的货已被搬运一空。王厂长一脸愧意:“小陈,我可一直坚持到了下午,我言而有信,你不知道啊,那几个女的死缠烂打啊,为首的是咱县有名的‘袜子王’,比你还能磨!这不,拉上刚走!”

陈江河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王厂长拉住他胳膊,不解地问:“我就不明白,你们争这些布头干什么呀?这都是国营厂不用的废料,可不要冲动啊!”

陈江河无奈地朝王厂长摇了摇头,转身爬上拖拉机:“追!我倒要看看,在义乌谁还能跑在我前头!”

几辆拖拉机满载着棉布头的包裹,缓缓前行,后面的拖拉机追了上来。陈江河大喝一声:“停车!这些布头是我盯了几天盯下来的,你们不能就这么抢走!”

“谁抢了?我们付了钱的!你这人讲不讲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从拖拉机上下来的骆玉珠,怒视着陈江河,刹那间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时间仿佛静止,冯大姐、陈大光等人从各自拖拉机上跳下,诧异地看着静止在空气中的陈江河与骆玉珠。

陈江河的眼前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她一头洒脱随性的齐耳短发,大眼睛灵巧地转动着,可爱秀气的直鼻梁,粉嘟嘟的脸蛋,紧抿着红润玲珑的小嘴,脖颈瓷白细嫩。她站在人前时如烟似诗,优美大气。

突然间,骆玉珠的嘴角慢慢地泛起了一丝笑意,凌厉的眼睛也变得温柔了……

几辆拖拉机停靠在石桥上,陈大光从拖拉机身后抽出棉布头,一脸迷茫。“大姐,你们抢这棉布头做什么?”

冯大姐坐在拖拉机上摇着头笑:“我们也不知道,就跟着骆玉珠来了,还以为是抢宝贝呢,一看是破布头!”

“他们搞什么名堂?”陈大光扒着桥往下面看着。

桥洞里陈江河与骆玉珠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骆玉珠紧咬嘴唇瞪着他。陈江河突然发现什么,俯下身:“你看,当年我们写的名字。”

骆玉珠上前走了一步,果然墙上有用砖头写下的“陈骆江河”四个字。陈江河直起腰笑:“没想到几年过去了,我们俩的名字居然还在这。”

骆玉珠眼中闪动着晶莹,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用怨恨的眼睛瞪着他。

“还生我气呢?你见了我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你吭个声。”陈江河有些手足无措,伸手习惯性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不料手指这一刮,却把骆玉珠的眼泪刮了出来,骆玉珠狠命地举起拳头捶向陈江河。“我让你跑,我让你跑!”直打得骆玉珠没有力气再打了,才转身坐在石头上抽泣。

陈江河看着她哭笑不得:“累了?没劲打了?”

骆玉珠含泪扑哧一笑,抹干泪水,捡起块石子砸去:“亏你还记得这桥洞。”

“我怎么会不记得。”陈江河边躲边说,“我说谁跟我抢这棉布条呢,原来是你。你拿这些废纱料做什么呀?”

“要你管!那你呢,你想做什么?”骆玉珠赌气地说。

“这么大的量,你没点把握就敢进?到底想做什么?”陈江河神秘地笑笑,“本来这些布头是我回来送给乡亲们的礼物,不能随便说。”

骆玉珠冷哼一声:“那我也不说,反正东西是我的。”

“几年不见有主意了啊,骆玉珠,我可是你哥!”

骆玉珠赌气似的望着桥外:“我只认货,没哥。”

“这样,我们还像当年那样,你在这边,我去那边,把我们想做的东西写下来,行不行?”陈江河捡起两块砖头,笑眯眯递上一块。骆玉珠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陈江河与骆玉珠两人各自转身在砖上写下,又几乎同时回身望去,居然都是“拖把”两字!

两人会心地相视一笑。

“凭你们几个人根本做不出几把,你看看这么大的量,刨除成本人工,这一把拖把才一毛钱的利润,你量上不去,还不是白搭工夫!还不如交给我们做,我有一个村的人呢。”陈江河与骆玉珠坐在领头的拖拉机上,陈江河苦口婆心地劝着骆玉珠。

“那我们干什么去?喝西北风?”

“你们发挥你们卖货的特长啊,我们生产拖把,你们负责卖出去,利润咱按六四分。”

“四六。”骆玉珠冷冷地。

陈江河无奈地说:“我忘了,骆玉珠你是最能算计的。你们收购了这些棉布条,口袋里都没钱了吧,我来承担一半成本,六四分怎么样。”

骆玉珠不为所动:“你承担一半成本,你做我卖,五五分。”

看着前面两人来来回回地讨价还价,陈大光诧异地问旁边的冯大姐:“他们不像熟人啊?他们以前真的认识?”

冯大姐和其他几个女人笑起来……

陈家村前盘溪边的柳枝吐了嫩芽,那些不知名的小草也调皮地钻出来放叶透青了。小溪里平静的水,从冬天的素净中苏醒过来,被大自然的色彩打扮得青青翠翠。陈家村的年轻女孩围坐在空置的队屋里,笨拙地将棉布条绑到木棍上,大光带着几个小伙子满头是汗地在旁边加工木棍。“质量不行啊!速度也太慢了,大光,能不能再叫些人?”陈江河一脸着急地说。

大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真正会扎拖把的都是村里那些老人,可金水叔看得紧,我们哪敢拿出去啊。”

正当陈江河愁眉不展时,巧姑带着两个女孩走了进来:“鸡毛哥,我也来做。”

“巧姑你……”

“没事,巧姑跟她爹不是一条心,她是我的人。”陈大光看了一眼陈江河,连忙解释着。巧姑嗔怪地瞟了他一眼:“谁是你的人!”屋里的年轻人都哄笑起来。

“把门开开!蛮卜种,快给你老子开门!”门一打开,大光爸带着柱子冲进屋,柱子冷哼:“我说村里年轻人都跑哪去了,好嘛,一锅端啦!”陈大光壮着胆上前:“爹,柱子叔,你们就别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