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第十章 车内衷情(第2/2页)

假若符太略去这段车程,龙鹰永远不晓得与长宁间有这么的一段情缘。

阳光斜照下,金花落仿如凡尘里的净土,偶有声音从内堂传来,使他猜到小敏儿正为他准备晚膳,只不知符太能否及时赶回来陪自己。

今趟是由朝读到晚,其乐无穷。

更精采的,在《实录》等待着他。

一向不爱敷衍应酬的符小子,今次须展尽浑身解数,说一台精采的说书,确教人期待。

下一刻,心神返回《实录》去。

纵然心里早有准备,到亲临霜荞的华宅,身历其境,方知民间宅第可以如此兼具华丽和秀逸,雅集如此热闹,却又不予人挤迫的感觉。

乐琴轩位处永安渠西岸岸滨,北靠西京北城墙,墙外是皇室的禁苑。

以位置论,罕有独特。

大江联经营此宅,所费不菲。

撑起如大江联般的庞大组织,在在需财,少个子儿也不行。虽然,台勒虚云将大批战船卖予江舟隆,得到一笔可观的现金供其运转,然而经过这么一段时日,恐怕所余无几。

现在大江联唯一的收入来源,惟只香霸的青楼赌坊业务,或贩卖人口之所得,支持着大江联的庞大开支。

循这个方向看,更不明白台勒虚云花钱建此豪园华宅,只是这块地,肯定是惊人的数目。

从而晓得,大江联诸派系,仍是精诚团结,为了未来的理想,不计较私利。

黄河帮虽被置于大江联的控制下,却仍处于休养生息、伺机而动的状态,开支有出无入,大可能还须大江联以财力支持。

假如,忽然断去来自香家的财路,将出现何等状况?

乐琴轩一如沈香雪的其他杰作,把江南的园林艺术移植北方,引入永安渠之水,奠定全园的山水骨架,达至景景临水,体现了园在水中、水在园中的情趣。

亭阁楼台互为借景,分别以廊、桥相通,倒映碧波,还有树影、月影、唼喋游鱼激起的涟漪,浑然天成,营造出诗情画意的迷离天地。

霜荞亲身出迎,接得两人,过广场,朝正厅举步。

此时所有宾客均已入园,分聚于六座相连的楼阁,据霜荞之言,宾客逾千,举凡在西京的权贵巨贾、世家领袖,有点头面的全来了,盛况空前。如此大型雅集,于紧接三天的全城祝捷后举行,尤具特殊意义,尽显霜荞现今在西京文坛的地位,足可与闵天女相媲美,亦可见霜荞多么吃得开。

符太暗忖李重俊和他一方的人马,缺席机会颇大,皆因丢不起输球赛的颜面,不愿见人,更不愿与安乐狭路相逢,遭侮辱奚落。

接着另一个想法浮现脑海。

台勒虚云会否是其中一个宾客,默默旁观?想法来自玄妙的直觉,仿如大**的魔觉。

霜荞非是走在长宁的那一边,而是在符太的另一边,却与长宁隔着他笑语连连,任符太如何迟钝,仍清楚自己成了今晚乐琴轩雅集的重心。

至少在今夜,其他人全为拱月的众星。

过千人聚在园内,却不闻喧哗之声,营造出引首以待他这个“正主儿”的氛围。

势成骑虎,符太显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本色,心忖老子怕过谁来,可面对千军万马而色不变,何况又不是上战场,不过说他奶奶的一台书吧!

想是这般的想,但如可立即拔足开溜,他毫不迟疑。

主厅为楠木大厅,五楹七架,硬山,开敞雄健,用料浑厚,以整体格局论之,此厅实为迎宾之所,一切由此而展开。

不入此厅,无以探其园林之幽秘,只此可见沈香雪匠心独运、布局引人入胜之处。

符太拾级登阶,离开停满马车的广场。人太多了,不少马车就那么停在门外车马道两旁。

正厅入门处上悬横匾,上书“蓬荜生辉”四字,加强了迎宾的味儿,令人倍添入厅一看的兴致。

本如蜂采花蜜的嗡嗡之音,于符太踏足主厅前的刹那,倏地敛收。最妙是由动转静是蔓延开去的,自近而远,当符太进入正厅,远近再无人语声,感觉有那么古怪,就那么的古怪。

眼前豁然开阔。

喝采鼓掌之声,震堂响起,此落彼起,采声从连接的桥廊如鹰展翅往两边蔓延。

他奶奶的,如此园林布局,令人大开眼界。

六座楼阁,环绕宽广约五十丈的小湖而筑,每座均设临湖平台,湖心以一别致的六角亭点睛,此时亭内放置着琴台,上有七弦琴,以具体的方式传达乐琴之意。

六角亭由正厅临湖平台延伸出去的雕栏长桥连接,另一边以同式样的长桥接通对岸楼阁的平台,气象万千。

星辉月色映照里,六角亭如被两边长桥捕捉、本自由漂浮湖面的神物。

正厅衣香鬓影,二百多人聚集堂内和平台处,见符太到,自然而然让出通路,让符太可笔直抵达湖桥。

每座楼台,尽为来参与雅集的仕女,一些是熟悉的面孔,部分则属初见。

在前面的两婢领路下,符太心中唤娘的朝湖桥举步。刚抵达时凝起说一台好书的雄心壮志,消失至无踪无影。

他情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在逾千人的面前,讲述打仗的故事。

霜荞挨近他,耳语道:“为了不让太医大人等候,刚才妾身献丑,奏了三曲,抛砖引玉,故现在轮到大人登亭细述河曲之捷。大人可知来宾们盼望大人,盼得颈都长了。”

符太大失平时水平,此刻才发现六座楼阁,其临湖平台均置满坐席,使宾客不用长时间的站立,椅旁设有茶几,可想象众人一边看自己耍百戏,一边喝茶或喝酒,想想也不由心内发毛。

我的娘!真的很不争气。

此刻长宁离开他们,在婢子引领下进入坐席,顺眼瞧去,立告眼前一亮,坐前排的安乐趁机和他来个眉来眼去,瞧她春风满面的模样,仍沉浸在昨天的胜利里。不过吸引他注意的,是坐在她身边的陌生美女,正以一双美目,好奇地打量他。

霜荞像他肚里的蛔虫般,点醒他道:“是独孤家的倩然姑娘呵!”

符太尴尬的往霜荞望去,眼睛余光看到坐另一边的是相王李旦和他的一众儿子,包括李隆基。

虽只一瞥,仍把握机会与李隆基的眼神来个短暂的接触,设法传递讯息,因今晚能否脱出长宁的香爪,就看李隆基了。

不知如何,他感到李隆基似有点心事,幸好仍收到他眼神的含意,略一颔首,至于李隆基是否真的明白,老天爷才知道。

踏上湖桥,小湖周围六座台阁,爆起更激烈的欢呼和喝采。

“大唐万岁”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