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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教授看着她,一脸茫然,但没提问。

  陈霭问:“你是不是说过这样的话?”

  “说什么话?”

  “说你搞女人有三项基本原则,一是不搞烟花女子,嫌她们脏;二是不搞三十五岁以上的女人,嫌她们老;三是不搞—已婚女人—嫌她们又脏又—老—”

  滕教授失口否认:“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觉得我会说这样的话吗?我根本就不—搞女人,哪里还有什么三项基本原则?你这是听谁说的?”

  “听王兰香说的。”

  “我不相信—”

  “真的是她说的,我觉得她这个人不会撒谎的,如果她说是你说的,那肯定是你说的—”

  “她不是不撒谎,而是撒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谎来。”滕教授想了一会,说,“可能是—我随口说过什么,她捡起来—自己瞎理解瞎发挥—。烟花女子—可能是我回国讲学,回来后她拷问我有没有在国内—叫鸡,我大概说过嫌鸡—脏的话—”

  “哈哈,我说是你说的吧!那么其他两个基本原则呢?”

  “可能都是类似情况下说的,她爱随便扯个人出来,拷问我跟人家有没有关系—”

  “于是你就把人家贬低一通?”

  “也不算什么贬低,只是说我的感受而已—”

  陈霭忍不住笑起来:“我就猜到是你被老婆问慌了,急于洗刷自己,就狠狠贬低别人—”

  “但我没有这样—说过你—”

  她没接茬,而是转回起诉的事:“我还真有点怕起诉会把王兰香搞得坐牢呢,如果她去坐牢,就会丢掉工作,你每月就得付一大笔赡养费,两个孩子没有妈妈照顾,也是很可怜的—”

  滕教授感动坏了:“谢谢你这么替我和孩子着想,那我们先不起诉吧—”

  但才过了一天,滕教授就改变了态度:“起诉起诉,坚决起诉!”

  “怎么了?”

  滕教授说:“你是对的,必须起诉她,不然的话,她会更加嚣张。”

  原来王兰香把国内的亲戚全发动起来了,轮番给滕教授打电话,威胁他,恐吓他,骂他,不准他跟王兰香离婚。滕教授警告他们,说打电话来骂人恐吓人也是违法行为。作为警告,滕教授把王兰香啐陈霭一口,陈霭报警,C大法律服务处的人说王兰香有可能为啐这一口坐牢等等,告诉了王兰香在国内的亲戚。

  陈霭问:“她家里人怎么说我?”

  “她们都跟王兰香一样,不懂道理不懂法律,他们说他们不怕,要告随便你告,他们奉陪,看你能不能把王兰香告倒,叫你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告得把自己遣送回中国去了,只要你回了中国,他们不会放过你—”

  陈霭气昏了:“他们也太嚣张了吧?我本来还不忍心告她,结果她—还这么嚣张?看来还非告她不可,不然的话,我回到中国都不得安宁。”

  陈霭当即就把警察给的那份表格填了,按表上的地址寄了出去。

  过了几天,她收到法院寄来的一份通知,请她某年某月某日出席一个courthearing(法院的听证会),还说同样的通知也递送给被告王兰香了。

  滕教授怕王兰香会狗急跳墙,每天都尽力陪着陈霭,也让小屈跟得更紧一点。

  但王兰香似乎学聪明了,没找陈霭闹,而是花大价钱请了D市最好的律师来打这场官司,听说首期律师费就要两万美元,每次咨询律师还要再按小时付费。

  这使得陈霭很紧张,美国电视里经常有这样的情节:明明有罪,但因为律师狡猾,钻了法律的空子,最后辩护成了没罪。这使她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美国的法律是律师手里的橡皮泥,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一个人有罪没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请得到什么样的律师。

  她跑去咨询C大法律服务处的人,把王兰香请了D市最好律师的消息告诉他们。

  法律服务处的人说,这个律师要价这么高并不是没来由的,因为他打官司的胜诉率很高,在全国都小有名气。但法律服务处的人叫她不要紧张,说无论被告律师有多能耐,法庭顶多也就是判王兰香无罪,但决不可能判陈霭有罪,因为她没犯法。

  但对陈霭来说,如果法庭判王兰香无罪,就等于是判她陈霭告错了,如果真是那样,王兰香一定不会放过她,要么会私下采取报复措施,要么会反诉她诬告。

  陈霭恨不得马上就知道法庭判决的结果,但Courthearing安排在几个月之后,搞得她心神不宁,度日如年,仿佛她是被告一般。

  最麻烦的是王兰香除了请律师,还请了很多说客来游说陈霭,都是她认识的人,不知道怎么都被王兰香给发掘出来了,一个个登门拜访,软硬兼施,叫她撤诉,仿佛她不撤诉就会被D市华人界唾弃一般。

  她横下一条心,无论谁来开导她,她都是那番话对付:“谁触犯法律,谁就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

  最后王兰香的律师亲自出面了,不愧为D市最有名的辩护律师,讲话非常有水平,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充满了人道主义魅力,简直有催眠作用。律师首先就恳切地说我的当事人很后悔,她已经认识到不该用这种方式来对待你,她愿意向你赔礼道歉,也请你考虑到她目前的处境,一个正在跟丈夫打离婚官司的女人,两个孩子的妈妈,处境是多么艰难,心情是多么痛苦,等等,等等。

  最后律师问:你说说看,要她如何做,你才愿意撤诉?

  陈霭早已心软了,想了想说:我觉得你的当事人心理上有毛病,她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律师立即抓住这句话,追问道:如果我的当事人愿意去看心理医生,你是不是就愿意撤诉呢?

  陈霭并不想把王兰香整垮,只想让王兰香停止骚扰她,也停止骚扰其他人,既然王兰香现在已经怕了,她也就不想把王兰香整得太惨了。她答应律师,只要王兰香同意去看心理医生,接受心理治疗,她可以撤诉。

  Courthearing那天,陈霭叫滕教授别去,免得尴尬,也免得王兰香受刺激。她由小屈陪着去了法庭,看见王兰香把两个孩子也带去了,三个人都穿得十分正规,像是出席学术会议一样,而她只穿着平时的衣服,相形见绌,令她十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