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第2/5页)



又道:“其实能交个朋友也还是好的。”

梅平站在父亲的侧边,和乐地发问:“澄征也快毕业了吧?”

“可不。念了硕士又念博士,再不毕业都要把人念傻了。”方伯母笑语,掩不住一份身为母亲的自豪。

我就像关在笼子里供人待价而沽的困兽,拘束之余还得自始至终在脸上堆起一丝不苟的端庄微笑。他们也不是没有注意到我的戒指,只不过是都当我小女孩贪玩戴了个另类饰物。不知情的谁会认为那时钻石做的?我便要告诉别人都不会有人相信,没准还抛给我两粒“你疯了不成”的白眼球。

待不下去了。

悄悄用手肘撞了一下在背后不怀好意地扯我腰带的林智,再电闪般向躲在方伯母后侧掩嘴偷笑的澄映丢过去一记杀人眼光,这妮子八成皮痒欠扁了,还不出来救命。

澄映接收到我的威胁,偷偷朝我扮了个鬼脸才施施然走上前来,“林叔叔,梅姨,可以让林潇陪我去玩玩吗?哎——潇潇你这裙子真漂亮!”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假笑若干,“是吗?”

梅平望了望我,脸上笑颜加深,“去吧。”

方伯母放开我的手,对澄映道:“顺便看看你大哥在哪,叫他来见我,一整个晚上都不见他的影儿,这孩子也真是的。”

我走出十步之外才能够长舒口气,澄映的脑袋直钻向我的颈侧,笑得花枝乱颤。

“笑笑笑!小心笑到你人仰马翻跌个四脚朝天的乌龟样,那个时候可就轮到我笑了。”

她站直身子,双手拍胸勉强止住笑意。

“没办法,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你出糗了。走吧,雨盈已经来了,找个机会我也得介绍大哥给她认识。”

虽说林方两家世代交好,但我出入澄映家的次数与去雨盈家一样,寥寥可数,从来就不喜欢去别人的家里见识别人的温暖。也曾见过方澄征一两面,后来他出国留学,五六年过去,早对当年那个只有匆匆几瞥的人印象全无。雨盈和澄映是在高中时认识的,那时候方澄征已经出国。偶尔过节才回家晃一晃又飞走了,所以她并不认得他。

才说到她,雨盈已自侧厅走出来,“潇潇你什么时候到的?澄映你怎么不和她来找我?”

“正要去呢。雨盈你不知道——”澄映未语先笑。

我用力掐她的胳膊,骂道,“笑到龇牙咧嘴比较好看,你笑呀!”

她躲到雨盈背后,“不得了!雌儿还未过门就开始虐待小姑子。”

“截住!”雨盈大声喊停,回身瞪着她,“为什么我的印象中好像我才是她的小姑?还是我记错了,你不姓方改投我们家姓冷来了?”

澄映指指我,“你问她去,到最后谁才是她的小姑子还真没准,难保我大哥不会对她三见钟情。订婚有什么了不起,结了婚还可以离呢!不过最好还是我大哥对你一见倾心,那就万事大吉你也有嫂子我也有嫂子啰。”

雨盈敲她一个响头,“现在才几点,灯火通明的说什么梦话!再敲一下醒了没有?”

澄映哟哟叫痛,我拉住雨盈还要打下去的手,“体谅体谅她吧,你不知道人家八百年前就已相中了我老弟想做我弟媳妇啊?冷方林三家联姻敢情好,虽然她有那么点老草吃嫩牛的罪过,也保的个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碎嘴!”方澄映扑向我掐着我的脖子摇晃,“给我死来!”

我哇哇大叫,“雨盈还不救命!”

“救你?下辈子吧!澄映尽管掐死她,真的一点都不用给我面子,平常我俩可不是被她刻薄够了?”

坐山观虎斗外加挑拨离间罪名成立。我和澄映相视一笑,意气相通,反手飞快逮住她,“有人要完蛋啰!”

“喂!——啊——别搔我!痒死了——哈哈——”

“小妹。”侧后方传来一声叫唤,雨盈和我俱回过头去,电光火石之间,那脸容酷似澄映的男子一脸失魂落魄。

一阵轻微的哗然声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雨盈立刻掉过头去,我看着方澄征笑了笑,他这才惊觉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与此同时我听见雨盈愤然作声,“这头猪!”

心头微微一牵,我回过头去。

冷如风正在给方怀良祝寿,左手臂弯内挽着位娇娃。质料、剪裁、手工都是上乘的宝石兰西服,袋口别着镶有蓝宝石的方巾,白色真丝衬衣的领子阔长且尖,大反转在西服领口外,烫的不见一丝皱褶,西裤反传统地采用了微喇叭型,更显毕挺修长,高贵典雅之中不失飘逸洒脱,还带些奔放不羁。

人群中他永远最耀眼。

雨盈远瞪着他说:“澄映,还是你做她的小姑子对她比较好。”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拍拍澄映,“把雨盈介绍给你大哥,然后到有东西吃的地方来找我。”

我对方澄征点头微笑然后走开,不理会背后雨盈刻意压低的叫嚷。

并没有等候澄映和雨盈的到来,挑了些自助食物,我端着盘子溜到了后花园。长而粗的藤条悬着一块又厚又宽的暗褐色柚木木板,是座秋千。我坐在秋千上,拿起碟子上的食物有一口没一口地放进嘴里,目光飘向天上的圆月,心头不期然忆起一个句子,月色如水水如天。

皎洁冰清的月华倾泻而下,两米外一堵由金银花长成的花墙上,橙白相映的花簇在月光中相依相偎,漂缈的虫鸣蟋叫从幽暗静寂中传来,远远的隐约看见两个相拥的人影推门出来,漫步走向另一条小径。

我放下手中的空碟站上秋千,视线投向苍穹,心底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所生为何。若说人生如戏,我在其中出演的又是什么呢。为人儿女?我是个自以为在惩凶的罪人;为人姐妹?我未尽过应尽的责任;为人朋友?我何尝付出多少真情实意,内心掩藏了太多的秘密;为社会一员?我无疑是一条只知消耗而不懂奉献的蛀虫;就连目前“学生”这一身份,我都从来没有用心去把它演好,我要那么优秀干什么?拿到身上的荣誉向谁去夸耀呢?我至爱的母亲已去了天国;至于为□母,那又是还遥远漫长得不可能的事情……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在花墙彼侧离拱门不远,一把女声在低语,“如风?”

我刹时变成冰冷的化石,有那么一瞬,想远远逃离,世界这么大怎么都不容我独自委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