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晚餐桌上,我安静地挟菜扒饭。

林智给他母亲挟了块鸡腿,“娘亲,你再不多吃点,明天一出门就给风刮跑啦。”

梅平笑,“这孩子。”

他转手又挟了块排骨给我,“姐,这块最大了,难得你下楼吃饭,做弟弟的孝敬孝敬你。”

“谢谢。”我接过,扒饭。

父亲放下筷子,“小智,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了,你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少出去闹事,先把试考好。”

林智眼睑一垂,随即就扯开喉咙放声大笑:“嗨!老爸还不放心我呀?不就大学的门槛么?我随便提提腿都能进啦!”

父亲正待还要出声,他已飞快道:“老爸,你打算给方伯伯送什么贺礼?可别太小家子气失了我们林家的面子。”

明天是方怀良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

“每回爸爸一说你就拐掉话题。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管,认真念书才是正经。”梅平责了林智一眼,转头微笑着望向我,“潇潇!明天你是自己去还是——和我们一起去?”

林方是世交,再加上澄映的朋友情分,明天的晚宴我要躲也躲不掉。

我正欲开口,林智已抢先答腔,“娘亲!你也真是的,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全家一块去啰!姐,明晚我做你的舞伴怎么样?”他曲起双臂做个健美先生的姿势,又像唱戏花旦一样拈起莲花指抛给我一记媚眼:“我的舞技可是国际级大师都得夸上一两句的,给你算便宜点打个八折吧,租赁一个晚上付我七八万就可以,怎么样?”

我忍俊不禁,瞪了他一眼:“稀罕。”

梅平面带惊喜地说:“潇潇,你还有合适的衣服吗?要不要晚饭后出去转转?”

“不用麻烦,还有几件吧。”我低头扒净剩饭,“大家慢用,我吃饱了。”临走前递给林智一个眼神。

走到餐厅门口听到父亲在说:“张嫂,添饭。”

我上楼进房,几分钟后林智推门进来。

我瞄着他道:“你本事不小嘛。”说话都不给我转弯的余地。

“那是。”他抛出口头禅,向后一跃仰倒在我的床上,问:“找我什么事?是不是要我参考一下你明天穿什么衣服?”

“在这之前,你有没有兴趣先给我参考参考某人不准备参加大学联考一事?”

一个鲤鱼打挺他人已坐直,震惊地睁圆了双眼。

“要不要我把你的计划一一罗列?”我装模作样地掸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你怎么——哦!是你!你说到底是不是你?!”他指着我大叫。

“什么是我?你别癫痫病发行不行?我当然是我。”我装傻。

“拜托,再装就不像了。上回学校那桩子事,我本来估摸着还需要一周才能摆平的,谁知道第二天那群混崽就来给我赔礼道歉,他们找来的帮手是什么来头我心清肚楚,竟然连照面都没打就撤了,这真是见鬼了。我也猜到肯定有人暗中插手了,却怎也查不出来,谁料原来是你!”

林智像泻了气的皮球般又躺回床上,“难怪古龙会说‘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往往就是你最大的敌人’,姐,你深藏不漏啊!我倒是看走眼了。”

“拜托,再装就不像了。”我移用他的原话。我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呼风唤雨,从他头一天出道我就会照看他了,哪里还等到现在。“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

他又一骨碌坐起来:“什么朋友?”

“不告诉你。”我直接斩断他脸上浓浓的兴趣。

他犹如蔫了的叶子般躺下去,可没几秒,却像是被设了定时的芭比娃娃,再一次噌地坐起来,“我知道了!冷如风!是吧?”洋洋得意地看着我。

我讶异,他又知道我的多少?

“不要问我。”他摇头晃脑地吹哨,“我也不告诉你。”阴阳怪气地学舌。

我忍不住笑,这小子。

他的脸色忽而转闷,“姐——”

我没好气,“别一副被人抢了玩具的呆傻样,我担当不起。以后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事,行了吧?当然目前这件除外。”

我弟弟的智商不是一般的高,简直就高的离了谱,念小学中学时连连跳级不说,一些智能技巧的机械模型、手工制品更常把指导老师吓一大跳。现在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六周岁他就已经要考大学了,不把书好好念到博士再拿那个什么“学家”实在是糟踏了他的天赋。

玩闹的嬉笑从他脸上退下,沉默之后他道:“老爸身体不好,公事太繁忙了,我怕会累垮他。”

我望向窗外,“你可以一边念大学一边去他的公司里打杂,上了门道之后再把能力内的事务接手过来。以你的资质,不怕应付不来。”

他呆了呆,伸手拍拍脑袋,“好像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

“唉!难怪古龙不曾说‘天才与白痴只在一线之间’,他是给你面子嘛。”

他咔咔大笑,手掌凌空一划,指指自己,“这边的是天才。”

“去你的!”我向他飞书袭击。

他的俊目滴溜溜地一转,起身走进我的更衣室提了袭裙子出来,“只要你明天穿这个,那就大家都OK?”

我瞄了眼那雪纺纱织的裙子。

“看来你也不打算给我第二个选择啰?”我慢声道。

他飞红了脸,尴尬地搔着后脑勺,立在原地嘿嘿干笑。

我也笑,不忍心再捉弄他,“欢迎随时离开。”

“是!元首。”他如接到特赦令,冲我行个纳粹军礼,飞跑出去。

古人有语云,一笑泯恩仇。人生的种种真的可以大度豁达地全都一笑置之吗?我很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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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府内到处是香衣云鬓,楚楚绅风。

梅平把贺礼呈给站在方怀良左侧的方伯母,说过了祝辞,寒暄之中方伯母把礼盒递给下人后,拉起我的手上下打量我。

“怀良,你看鸣雍这位千金,是不是出落得越来越水灵?难得今儿个澄征从学校跑了回来,窥个空儿也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沉鱼落雁,别净瞒着我在美国那边胡闹。”

方怀良一脸带笑,犀利精明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向我父亲,“这就得看鸣雍兄的意思了。”

我父亲笑着应和,“现在的孩子大了就了不得,我们这些做父辈的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让他们年轻人自己拿主意吧。”说话间目光掠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