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3页)



  离开体育馆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她问:“既然你不会打羽毛球,为什么约我打羽毛球?”

  他窘困地说:“因为他也约你打羽毛球。”

  那一刻,徐云欣心都软了。他们两个人,一直低着头走路,谁也没说话。来到一个围了木板的建筑地盘,何祖康从背包拿出一罐喷漆来。

  他问徐云欣:“想不想画图画?”

  “给警察看到,会把我们抓上警察局的。”徐云欣说。

  何祖康没有理会她,拿看喷漆在木板上涂鸦。

  “不要!”徐云欣在旁边焦急地说。

  何祖康笑笑从背包里掏出另一罐喷漆,塞在徐云欣手里,说:“我只是美化环境。”

  何祖康在木板上喷出了一张抽象画,他望望徐云欣,说:“你不敢吗?”

  “谁说的?”徐云欣也学着何祖康用喷漆在木板上画画。

  “为什么颁奖礼那天,你只吃伴碟的菜?”徐云欣问。

  “我是吃素的。”何祖康说。

  “为什么会吃素?”徐云欣感到诧异。

  “因为家里是吃素的,所以我从小已吃素。”

  “怪不得你那么瘦。”

  何祖康举起手臂说:“虽然吃素,我也是很强壮的。我们是鸡蛋牛奶素食者。”

  “即是可以吃鸡蛋和喝牛奶?”

  “所以,我最爱吃蛋糕。”他用喷漆在木板上喷了一个圆形的蛋糕。

  当他们忘形地涂鸦的时候,徐云欣瞥见一个警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后。地连忙拍拍何祖康的肩膀。何祖康转过头来,吓了一跳。

  那个男警却微笑说:

  “你们两个画得不错,说不定将来会成为画家。”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多么奇怪的一位警察。”徐云欣嘀咕。

  “他可能是一位艺术家。”何祖康说。

  “对不起,这张画还是还给你吧。”在公园里,徐云欣把钟永祺送的画还给他。

  “为什么?”震颤的声音。

  “你应该把它送给别的女孩子。”

  “为什么?”

  “我不适合你。”

  “为什么?”钟永祺强装着镇定。

  “我和他一起比较开心。”

  “是何祖康吗?”

  徐云欣点了点头,说:“我和他是同类。”

  “他只是要逞强。”钟永棋恨恨的说。

  徐云欣替何祖康辩护:“他不是这种人。”

  她知道何祖康不是这种人。会考落败的那天,他们在公园里相拥着痛哭。她知道,他们才是同类。何祖康进了漫画社当助理,徐云欣被家人迫着重读中五,那是一所位于清水湾的寄宿学校,只有在假期可以出去。她不肯去,宁愿到蛋糕店工作。在那里上班,她每天可以带蛋糕给何祖康吃。

  可是,他最喜欢吃的是日本“文明堂”的蜂蜜蛋糕,那得要去铜锣湾的三越百货才买到。每次发了薪水,她会去买给他。

  “将来你想做什么?”秋天的公园里,她依偎着他。

  “成为漫画家。”他说。

  “你的第一本漫画书,会送给我吗?人家的书都是这样的,第一页上面写着:献给某某某。”

  “嗯,好的,献给我亲爱的徐云欣。”何祖康说。

  她倒在他怀里,有片刻幸福的神往。

  她以为这个男孩子将要引渡她到永恒的幸福。后来,他却开始嫌弃她,总是在她身上找碴子。那天,外面下着大雷雨,她在他家里看漫画。他说:“我要赶稿,你回去吧。”

  “我在这里陪你好吗?”她可怜兮兮地说。

  “你还是回家吧。”

  “我不会碍着你的。对了,我去买蜂蜜蛋糕回来一起吃好吗?”

  “随便你吧。”

  她撑着伞出去买蛋糕。当她带着蛋糕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却不见了他。

  等到午夜,何祖康叼着一根牙签回来。

  “你去了哪里?”她问。

  “有朋友找我出去吃饭。”他避开她的目光。

  “是女孩子吧?”她恨恨的问。

  他没有回答。

  “最近常常有女孩子找你!”

  他没有说话。

  她把那个蜂蜜蛋糕狠狠地扔在地上,哭着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沉默。

  “你和我一起,是为了逞强的吧?”

  他蹲下来,想要松开脚上球鞋的鞋带。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跟别人抢!”她坐在地上,扯着他的鞋带不放。

  他只好去松开另一只鞋的鞋带,可是,她又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扯着那只鞋的鞋带不放。

  她双手扯着他的鞋带啜泣,他的鞋带被她扯着,被迫坐在地上陪她。

  “你根本不爱我!”她呜咽。

  “你会找到一个比我好的人。”他说。

  “但我不会再买蜂蜜蛋糕给他吃。”她说。

  多少年了,她没有再买过蜂蜜蛋糕给她身边的男孩子吃。

  后来有一天早上,她在Starbucks里遇到钟永祺。他正在买外卖咖啡,她啜饮着一杯芒果味的Frappuccino。

  她主动上前叫他。

  “很久不见了。”

  钟永祺有点儿诧异。

  “你好吗?”她问。

  “你呢?”

  “我在美专念书。”

  “是吗?我考上大学了。念建筑。”他的头微微向上抬了一下,好像是向她炫耀。然后,他问:“你男朋友呢?那个大眼袋——”

  “我们分手了。”她说。

  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

  “是吗?真可惜。”

  她站在那里,很是难堪。是的,他有权侮辱她,谁叫她那么笨,在他和何祖康之间选择了何祖康?

  “我要走了。”钟永棋说,“我女朋友在外面等我。”

  她看着钟永棋拿着两杯外卖咖啡走出去。一个短发、穿牛仔裤,手里拿着几本书的女孩子在外面等他。他们是大学同学吧?才不过几年光景,钟永棋过的是另一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