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一起发了(第2/13页)

  “没有人是圣人,没有人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作出最正确的选择。你觉得他是男人,他就该承担主动的责任所有的责任,但是你要知道,这种责任也会变成压力。他越在乎你,他越怕给不了你幸福。他希望你能住最好的房子,开最漂亮的车子,不需要你为他挨穷受气……他越在乎你,他越怕你将来后悔。是的,你说你不后悔,可是你牺牲得越多,他越内疚… … 放手不一定就代表爱得不够,很可能恰恰相反。”

  成冰的头越埋越深,恨不得变成鸵鸟,能钻进沙里去。

  可赵旭偏偏要把她拽出来,要她清醒,要她面对:“哈布咱不说思永了,就说你吧,你当时离婚的时候,不也挺潇洒吗?你心里不也以为自己很伟大吗?你不也以为… … 要不是为了你,他不用受这份苦遭这份罪,靠着他父母在K 市的那些人情,安安稳稳地过他的日子,找个贤良淑德的老婆,也不用夹在你和他妈之间天天受罪了不是?”

  成冰再没有半点可伪装的东西,她以为埋得足够深,深到她自己也要相信离婚是因为席思永对不起她;她以为埋得足够久,久到她做梦都不曾想起这件事来。谁知赵旭练就火眼金睛,轻巧的几句话,那坚冰壁垒便崩塌下来。赵旭站起身来,踱至成冰身旁,拍拍她的肩膀。她埋在他肩头泣不成声,抽搐得自己都无法控制。面前的人还是她的旭哥哥,小时候他分给她的是橘子,坐在秋千上剥开片片橘瓣,甜中带酸的味道便是幸福;现在他借给她的是肩膀,任凭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张纸巾也不肯抽给她。她却忍不住又哭又笑:“赵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被什么人灵魂附体了呀?”

  无法想象若此时此刻,没有这样了解她的人,撕开脓肿,逼她正视怆痛,逼她从沙砾中抬起头来——她是不是会继续自暴自弃,用那点可怜的骄傲来维持所谓的自尊。然后在很多年以后,坐在孤单的阳台上,看着夕阳落人海面,在沉沉的夜里,悔恨曾经错过她如此深爱的人?

  赵旭起身给成冰泡茶,拿着茶包冲着开水,一边笑道:“赶紧的自己去洗洗脸,看你这个样子,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的了呢。幸亏思永不在,要是在啊,指不定又要把我揍一顿。”

  成冰破涕为笑,还记得那次赵旭为她平白无故地挨了顿打,现在想起来仍觉不大对得住他。说道歉的话未免生分,憋了好久才问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 ”

  赵旭把纸杯推到她跟前,大概是好多年都未曾在她和席思永的双剑合璧下讨到好,如今抓着两人这样大的把柄在手,颇有些飘飘然,洋洋得意地笑:“你幼儿园的时候哥哥就认识你了,你十二指肠怎么拐的弯我都一清二楚!”

  成冰捧着纸杯半天不说话,滚烫的茶水隔着纸壁透出的热度刚刚好,暖暖地沁到心里。腾腾的水汽袅绕开来,竟冲得奥头酸酸的,良久后她抬起头来笑道:“赵旭,你年初是去南宁出差吧?我发现打你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放手不一定就代表爱得不够。”她慢条斯理地念出来,听得赵旭脊背上阵阵发凉,“瞧瞧,这是赵旭同学会说出来的话吗?”

  赵旭脸色倏变:“思永哪根筋不对,看上你这种祸水!”

  “那是,我这种祸水,怎么人得了你的法眼,”成冰微微侧身,笑得妖烧无比,“我看中午吃饭那小妹妹挺卡哇伊的,今天难得有空,不如妹妹陪你聊聊?”

  赵旭嘿嘿两声,不紧不慢地踱到沙发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手机:“咱们回味一下思永在生死边缘的真情流露?”

  成冰脸色陡变,饿虎扑羊般地窜过来抢走手机,翻出数据线,另存,附件发到自己邮箱,然后Shift + Delete ,彻底删除。

  赵旭看得连连摇头,最后经不住成冰一顿磨功,坦白那个圆脸女孩是在南宁出差期间认得的——也许每个人都要失恋一次才能学会成长,原来说话不着四六的赵旭,现在也能掐着下巴说:“我不知道怎么样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 你这辈子生出来,就是为了遇见这么个人。”

  他知道对方也有那样的感觉,尽管她竭力隐瞒。然而她已有青梅竹马谈及婚嫁的男友——还恰恰是赵旭在校时交情不错的师弟,一切尚未萌芽,便各自扼杀于理智之中。

  恨不相逢未嫁时这种话,说起来老套无比,然而真正降临在你身上,你又能如何?

  那个用一生来遇见的人,偏偏出现在错误的时候,除了一声叹息,又能留下什么?

  成冰想安慰赵旭,却觉得现在说什么都那样无力。赵旭自嘲地笑笑:“你别安慰我,道理我都懂,现在说的是你,妹妹你还来得及。”

  从赵旭那里出来成冰才觉肚饿,中午那一顿全看戏去了,压根没吃着什么,随意找家小店进去,叫了份炒饭,便听到老板和老板娘的争吵。夫妻俩看起来也有五六十,准确说来是老太太一直用尖锐刺耳的声音数落老头。大意是老头早上把老太晒的一串干辣椒移动了位置,从这件事追根究底到三十年前老太坐月子时婆婆刻薄下她的两只老母鸡导致她现在整日腰酸,老头则见缝插针玩笑般的顶两句嘴,这又必然引起老太的另一个话头… …

  成冰忽笑起来,那老两口的模样,浑似小学时男生抢了女同桌的橡皮,引得女同桌来和他说话,顽劣的男孩因阴谋得逞而偷笑在心。

  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她和席思永婚后不吵不闹——好像是因为这婚姻来之不易,说一句气话便是对之前努力的裹读一样,然而他们又为什么分开?

  成冰找到颜宣时,他正在一间酒吧里,喝得毫无章法。酒保不敢让他继续喝下去,也不敢劝他,在他彻底醉倒前问他是否有朋友能来接他——成冰照着酒保给的地址沿着衡山路一路找过来,终于在颜宣和人砸酒瓶前把他拖了出来。

  “我没醉,”这是每个醉酒人的三字真言,颜宣拽着她的手便往马路中间冲,她吓得不轻,颜宣却嬉笑着问,“成冰,敢不敢跟我玩个游戏?来… … 闭上眼睛,我带你过马路。”

  成冰警惕地瞪着颜宣,他惫赖地笑,还伸手来蒙她的眼,拖着她也不看红绿灯就往十字路口跑。正好一辆车冲过来,急刹车才免于出事。成冰吓得直甩手,却看到颜宣大笑着蹲下去,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那笑声比哭声还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