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那个该死的男人(第2/6页)

“我们先吃饭,吃饱了再说!”杜萌看出她的心思,“吃完饭我慢慢听你说。”

陈怡笑了,是的,她们可以慢慢说。

“杜萌,”陈怡坐在餐桌前,看着在水台洗碗的杜萌,内心有些愧疚,“真对不起,昨天,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杜萌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什么呢!”

就像在英国一样,陈怡掌勺,杜萌洗碗。陈怡拿了杯水,坐在餐桌前,她转动水杯,心里想着,该怎么对杜萌解释她心中的矛盾。

“其实,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怎么能去打人呢,况且还是你的朋友,可是我控制不住她停了下,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决心,才把话说出了口,“可是,我没有后悔。如果再来遍,我还是会打她。你鄙视我也好,看不起我也好,没关系的。我心里憋着鼓气,你明白吗?到今天,这股气,也还在。”

“你…”

“你先别说,听我说完!”陈怡强势地要求杜萌听她先说,在她还有勇气的时候,“你上次问我回来以后有没有再去找他,我说没有,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到他们家、他们单位等他好几次,我看到他,也没勇气上去找他说话,就是躲在角落里看着。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真是心理阴暗,就像躲在暗处的蟑螂一样,可是,又控制不住。后来我发现你的那个朋友,他们很亲密,我通过我们以前共同的朋友、他的同事确认了,他有了新女朋友,就是你的发小,张薇薇。我几乎了解她的一切,她从哪毕业的,她住在哪,她和他是同事,他们怎么认识的…就是没想到,你和她竟然是朋友!”

陈怡说着,笑了,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一直想去见见她的。其实知道他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我当时就不行了。那天就在他家门口堵他了,其实现在想想,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嘛只有我还是这么看不开。我心里直有想报复的想法的,一直有。揍他们一顿,或是搞臭他们。有时候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四周都好静,我能一直睁着眼到天亮。还有段时间,我掉头发很厉害,我轻轻一抓,就能掉下一大把。我就躺在床上,伸着手,看我手里握着的头发,一根一根的,一会儿天就亮了,阳光打在墙上,世界好像很光明,光明又美好,他们都快乐地活着。而我一个人,还呆在黑暗里,就这么想着,我就会哭。然后,有那种想把他们都撕碎的冲动。”

“因为见到了,所以,那种冲动,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抑制的,就算我知道,不全是她的错,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有问题,七年,太长了,他父母的反对,我们都累了。可是,人总是这样,在悲伤的时刻,总要找个转嫁的对象,大概就是这样,我必须恨他们,才能摆脱那种挫败感、被人抛弃的孤单和自我否认的绝望,让自己稍微好过些。”

陈怡说完这些,眼泪流了下来。

杜萌一个人孤独地走在地铁里,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行色匆匆,有人嬉笑着,也有人面无表情…世间百态,似乎都离她很近,却又很远。她就像是个局外人,只是看着,感受着他们的悲伤与快乐,却什么也抓不到,因为那都不是她的。

她从陈怡家逃了出来,刷完碗,在确定陈怡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后,她很快找了个理由离开。她感到,压抑。

她记得,陈怡最后跟她说道:“其实,我那天堵到他以后,我又求他了。我知道我没出息,但是控制不了。我原本只是想臭骂他一顿,然后告诉他,去你的吧,没你,我过得更好。可话说出来,就变成了,我们还有希望吗?你是不是为了那个人才跟我分手的?他本来不想回答我,他就是那样,不想说实话又不想骗我的时候,就拿沉默打发。我逼他,逼到他无路可退地承认了,我就真的踏实了,再一次在他面前痛哭。杜萌,我以后再也不想这样了,我在他面前,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了,我只敢跟你说,只能跟你说。”

是的,只有她知道,只有她知道秘密,这让她家简直不能呼吸。

陈怡不知道,在英国的时候,因为她的状况太令人担心,杜萌曾经偷偷地找到了那男人的电话。然后偷偷地打了电话给他。男人得知她的身份,只是沉默。就算她描述了陈怡的糟糕状况,他也只是沉默,只有沉默。她在那一刻就明白了,这男人的心,已经不在了。她就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看在他们七年感情的分上,就算是可怜陈怡,请他写封信安慰她一下,让她顺利读完学业。等陈怡回国,他想怎么分手都可以的。那时候,真的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只是恳请他,不要因为他们的事情,耽误了陈怡一生的发展。

但也就只是这小小的要求,一个暂缓、推迟的计划,一个出于朋友的基本关心的怜悯,也被拒绝了。那刻,杜萌很狼狈地挂了电话,她感觉到了那种被人拒绝的难堪,简直想要落荒而逃。她从没把这件事告诉过陈怡,她自己都不想提起,也怕她的自作主张会带给陈怡更多的伤害和难堪。

她看着列车进站,人们一窝蜂地涌上,她慢慢地跟在后面。心里很酸,很难过,就仿佛这个失恋受伤害的人是她。她心疼着陈怡,像是感同身受一般,那样的委屈、压抑和悲伤,说不出的感觉,不知不觉地,竟然红了眼眶。

列车开动了,轰隆隆的声音掩盖了手机铃声,那震动的提示,让杜萌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马宁。

她接起来,却没出声,仿佛一开口,就要委屈得掉下泪来。

“到家了吗?”

“还没!”

“早点回去吧…一个女孩不安全!”马宁的声音在车厢里听起来好遥远,又那么的不真实,“算了,你告诉我在哪,我去接你!别跟我赌气,不管怎么样,都算是我错,好吗?我们别为不相干的人闹别扭,行吗?你说话啊…说…”

隧道的信号越来越弱,马宁着急的声音先是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时断时续,最后消失不见。

杜萌说不出话,却心慌得要命,就像她要失去马宁了一样。为什么没有人明白被抛下的人的悲伤,失败者的伤痛,自我怀疑的痛苦,那种怀抱希望又怕受伤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