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3页)



  她的心里像汽水一样冒着许多的小泡泡,有酸的有甜的,冒上来,闷闷的涨在胸口,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掉过脸去,重新望着街上,碎金子一样的太阳满地都是,台北夏季的太阳,街上熙熙攘攘,用古人的话说“车如流水马如龙”,不相干的热闹,可是看着就高兴。

  她的弟弟圣贤过十岁生日,继母怕她不回家,特意叫圣欹来公司找她。她正和一位银行家通完电话,心情正好,秘书就告诉她圣欹来了。

  圣欹走了进来,她今年十八岁了,长得很是漂亮,集中了她父母所有的优点。她穿了一条今年流行的雪纺绣花长裙,正衬出她古典而含蓄的气质,圣歆这才发现自己有个美人妹妹。

  “大姐,”她有些怯意的说:“妈叫你明天回家吃饭呢,圣贤过生日。”她从来没有在办公室里见过圣歆,今天是第一次。大姐接手父亲的事业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大约因为她忙,她更多的时候都是从报纸上看到姐姐在做什么,而报纸上照片里她的身边,永远伴着那个易志维,这更拉远了姐妹之间的距离。今天见圣歆,更觉得陌生,她穿着一身的黑色“三宅一生”套裙,头发一丝不乱的绾在脑后,完全一派女银行家的样子,精明的教她不敢正视。

  “我明天好象约了人……”圣歆伸手去翻记事簿,不过又很快改变了主意:“不管了,我会叫李太太推掉的。”

  圣欹就站起来:“那我回去了。”

  看看她并没有话再问了,圣欹就往外走,圣歆忽然想起来,叫住她:“圣欹!”圣欹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呆呆的望着她,圣歆笑了一笑:“最近功课紧吗?”“我们刚刚联考结束。”圣欹垂下头去,小声的说。

  “哦。”她让歉疚和负罪感淹没了,有些尴尬的解释:“我最近真是忙昏头了,连你今年联考都忘得一干二净。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

  她打开抽屉拿出支票簿子:“考完了可以轻松一下,姐姐没有空陪你出去玩,你自己约同学,看想去哪里放松一下,出国也可以啊。”熟稔的写好支票,撕下来给她:“给,就当姐姐赔罪。”

  她迟疑不敢接,圣歆也尴尬起来,强笑着:“公司最近景况好多了,这个月更好了,拿着吧。”塞到她手里去。

  圣欹走了,她想起过去的时光来,自己联考的那一年,父亲也是正忙,没有空管自己,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里,也就是在这张写字台上,父亲开了支票给自己,叫自己去约同学玩,没想到几年后开支票给妹妹的就变成了她。

  她知道自己变了一个人,一半是叫简子俊逼出来的,一半是叫易志维逼出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好不好,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是走上了一条单程道了,只好头也不回的走下去了。

  晚上易志维有应酬,她一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街去给圣贤买礼物。十岁大的男孩子喜欢什么呢,她还真不知道。漫无目的的逛了几家店子,最后在一家玩具店里听了店员的推荐,买了一艘最近正走红的卡通片里造型的太空船。想到今天圣欹怯怯的样子,又跑去买了一条漂亮裙子给圣欹,买给圣欹,当然也要买给圣欷,于是又给圣欷挑了一套名牌球衣,她记得圣欷喜欢打网球。既然家里人都有份,她索性替后母也买了一条手链,免得太着痕迹,大家真以为她和后母势同水火。这样的大采购,她的兴致勾起来了,替自己也买了一大堆衣服,逛到男装部,看到漂亮领带,又替易志维买了几条。

  大包小包的东西堆在她汽车的后座上,像年前或圣诞节大采购一样,她兴高采烈的开车回去,到了楼下,东西太多拿不住,勾着、提着、抱着、夹着那些纸袋,艰难的在门口拿钥匙,还没有摸到钥匙,纸袋“噗嗤嗤”却都掉在了地上,她也不生气,冲自己扮个鬼脸,还是笑着,蹲下去捡。

  正在捡着,门却开了,她仰起头来一看,原来易志维回来了,她笑着说:“你不是说有事吗?今天怎么散得这么早?”他不吭声进去了,她连忙把东西拾好了走进去,把那些大包小包都搁到了茶几上,自己又换了拖鞋,笑着说:“我今天算是好好采购了一次。”忽然疑惑起来:“你怎么了?”

  易志维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她走过去,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连忙说:“怎么喝了这么多。”

  “没喝多少。”他的声音闷闷的,不太高兴似的。她从来没有见他喝醉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问:“不舒服吗?要不要替你泡杯茶?”一边问,一边就去开大灯。

  “关上!”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把她吓了一跳,连忙又把灯关上,壁灯幽幽的光里,两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像两尊石像一样。最后,她站起来:“我去放水给你洗澡。”

  他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圣歆!”将她一扯就拉到怀里去,箍着、吻着。

  “你真是喝多了。”她挣着:“放手让我去放水。”他不肯听,反而把她箍得更紧,她说:“要勒死我?”他也不管,把她往沙发里捺,好象就想把她嵌进去一样。她惊慌起来:“你发什么酒疯!”他反正不说话,两个人扭成一团,一个不小心就从沙发里跌了下去,她的头正好撞在了茶几角上,一下子疼得眼前一黑,她“哎哟”了一声,他总算是放开手了。

  她用手按着头,气愤愤的看着他,他却笑了:“真撞着了?我看看。”她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什么,一甩手走开了,离他远远的坐了下来,他慢慢的走过来,从背后搂住了她,双手圈住她的脖子,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撞傻了吗?”他的呼吸都喷在她的耳边上,热呼呼痒痒的,她说:“去洗澡吧,一身的酒气。”

  他笑着,身体也因为这笑而颤动着,不知为什么,他今晚的笑声总让圣歆觉得毛骨悚然,她竟然害怕起来。慢慢的,他却又将一双手掐住了她的颈子:“我说了没喝多少。”

  她的呼吸艰难起来:“你做什么,想要掐死我吗?”

  他没有说话,却一下子松开了手,那个风度翩翩的易志维又回来了,他的笑声又平静而明亮了:“我好象是喝多了一点儿,你帮我剥个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