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丹凤翔 第二章 握卷使忧忘(第3/5页)

明朝的军制,继承发展了唐、宋、元三朝的兵制特点,建立了卫所制,其军籍为世袭,卫所兵有定籍,兵农合一,屯守兼备,不但保证了兵源,也满足了军队的供给。

明朝的卫所极其庞大复杂,分为直属皇帝的亲军京卫和五军都督府下辖的卫所,其中亲军上直二十六卫中的金吾、羽林等十九卫,负责守卫皇城,掌守巡警之职。

羽林卫指挥彭旭正在城门上紧张地张望着,他的一个亲信低声问道:“彭大人,怎么快到约定的时间了,还一点动静没有,会不会有变?”

彭旭也正心急如焚,但听了亲信所言,还是笑道:“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谨慎点好,不要担心,肯定会来的。先前宫里头的烟火信号已经放了出去,他们收到就会立即过来的。”

他的亲信突然惊喜地说:“来了,他们来了。”

彭旭连忙张望,他目力极好,虽然天光未明,但借着天边隐约的一点亮,他已经看见,通向羽林卫所守的皇城西门的官道上,有黑压压的大军开了过来,隐约可以看见辎重军物。

那是保他们必胜的火炮、火器。

待那队人到了城门之下,厚重坚实、包着铜皮的城门里,传来问话。

“口令?”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须臾之间,城门外的人就答了出来。

彭旭挥了挥手:“开门。”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因为这门实在沉重,这片刻工夫,只开了一条小缝。

“不要开,他们是——”军中突然传出了孟贤的声音,紧接着,又被掩了口。

彭旭惊怒:“关门,快关门——”

虽然只开了一条小缝,但外面的人却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终于将城门冲开。

彭旭带着人马应战。

这些黑衣黑甲的人显然久经沙场,一进城门,就有条不紊地分开,有些负责缠斗彭旭的人,有些负责接手城门,有些负责攻到城墙之上……

而距城门不到百步之遥的地方,两骑黑马上有两人不断张弓搭箭连射,每声弓响就有三五人应声从城墙上摔落,被他们的箭一射,城防落花流水一般七零八落,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城墙之上,就已经没有彭旭的人了。

这两个是什么人?竟然一个能够射三连环,一个射出五连环来?

再看到后阵大批人马整齐迫进,听到连绵不断的呼喝时他已经知道凶多吉少,眼见此刻战况不利,彭旭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一时间战意大挫。

甚至没有注意到黑马之上的一人,已经逼到了他的跟前。

虽然那人脸上又是血又是汗,几乎看不出来本来面目,但隐约可见,不过是二十来岁的一位少年郎。

此人就是射出三连环之人?

彭旭认出了他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没有这一号人物,他气急败坏地抹了一把脸,怒喝道:“此是皇城,你们想犯上作乱吗?”

那少年郎看了他片刻,朗声笑道:“彭指挥,你还想顽抗吗?究竟是谁想犯上作乱,你该给他们说个清楚。”一扬手,少年从身后拿出一柄宝剑,“这是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你们还不束手就擒?皇上有旨,幡然悔悟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虽然不辨真假,但这话仍然很吓人,彭旭这边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

彭旭虽知大势已去,但他已经没有退路,连忙大吼:“别听他的,咱们奉皇上之命守卫皇城,凡有滋扰之人,一律等同谋反,还不快快将他拿下。”

有些人又捡起了兵器,还有一些紧跟着彭旭的亲信都拼命抵抗。

然而,对方势如破竹,局势还是一点点被扭转了过去,到了最后,城墙之上,已经尽换成了黑甲军士,彭旭等人夹在中间,已成强弩之末,如星星点点的火光,迅速被扑灭。

弃甲曳兵,一败涂地。

被几个黑甲军士捆绑住的彭旭盯着少年郎:“你是谁?我没听过你这号人物,若不是宵小之辈,何必遮掩?”

少年笑了笑:“师傅说了,该你们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不需多问。”挥了挥手,“带走。咱们速速去与其他三门的兄弟会合。”

待彭旭被带走后,他向着身后骑马过来的人嘻嘻笑道:“师傅,我这样说没错吧?”

他身后之人正是先前将孟贤擒获之人,沉声道:“话是没错,就是用力不对,刚才擒他的时候,你竟然还要他们几个帮忙,等这场战事完了之后,再好生练练。还有,刚才让你堵住孟贤的嘴,你竟然被他挣脱,实在是太轻敌了。”

少年郎吐了吐舌头,苦脸应道:“是,师傅。”

近黎明时,乾清宫的寝殿里,躺在龙床上的永乐帝仍然昏迷不醒。

刘院使再次为他诊脉,而后摇了摇头,费了好大力气方才开口说道:“皇上,皇上只怕熬不过去了,此次他所进的药物里,加上了阿胶、鹿血那样的极为燥热补阳之物,于常人虽有益,对皇上这虚耗的身子而言,却是虚不受补,以致气血乱窜,急火攻心……臣已无回天之力。”

黄俨问陈丽妃:“娘娘,要不要老奴去请其他太医再来看看?”

熬了一夜,陈丽妃几个娇美的容颜已经呈灰败之色,她还没有说话,精力最好的龙惠妃已经喝道:“糊涂,这太医院里,还有谁的医术能够强得过刘院使?而且,皇上早几年就说过,他若病了,只许刘院使给他看,虽然皇上眼下病了,难不成就敢抗旨吗?”

这话吓得黄俨一跳:“老奴不敢,只是想着多一个人也许保险些。”

一旁的刘院使沉重地说道:“黄公公所想极是,只是皇上这病,方才太医院里几个医术高超的太医都来看过了,和老臣是一个说法,丽妃娘娘方才在这儿,听得仔细。”

一旁像是在想什么的陈丽妃听了刘院使所说,点了点头,一脸哀戚道:“不错,刚才几位姐姐去用消夜时,刘院使已经让太医院的人都来看过了,他们也说,皇上这病,怕是没有法子了。”

那会儿,正是黄俨陪着龙惠妃她们出去的,王安和其他人在跟前侍候。

黄俨看看她们的神色,又看了看躺在龙床上的永乐帝,像是不能相信,皇上真的没救了。

内外室虽然隔着门槛、帐幔,但外间的人还是将刘院使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仔细,后半夜赶过来的太子以及其他王公、重臣,一听此言,脸色都面沉如水。

虽然没救,但此时还有气息,所以,大家虽然心里悲戚,却强忍着哭意,端坐在那里,只是谁也不肯说话,像是只要一开口,永乐帝的最后一点气息,就会随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