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丹凤翔 第二章 握卷使忧忘(第2/5页)

因为孙清扬是册封过的嫔,有品级在身,所以锦衣卫的人对她颇为尊重,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并没有上前拉扯。

许是因为何嘉瑜和祖父说过的缘故,孙清扬所在的牢房并不阴冷潮湿,倒像一间小小的厢房,虽然四壁萧然,木床窄窄,但看上去还算干净整齐,木床边的铁桌上,有一盏铜制油灯,想是怕犯人会拿着当武器的缘故,油灯是嵌在桌上的。

拔下头上的金簪,孙清扬把油灯昏暗惨淡的光挑亮了一些,居然发现木床靠墙角的地方塞了一本书,是宋朝周密编写的《武林旧事》,想来应是上一个坐牢之人留下的。

这本书孙清扬之前看过,记载着南宋时期城市中的经济文化和市民生活,包括都城面貌、宫廷礼仪都有涉及,内容十分丰富,是了解南宋时期很好的史料。

看来自己在牢里,可以用这本书消遣一段时间。

她回想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一幕。

先是调她和杨宁到龙惠妃宫里,然后,让锦葵去御膳房,因为下了雨淋湿了衣服,所以她们三人不得不去更衣,而且,对方怕是从桃枝口中已经知道她的为人,所以算准了她会让桃枝和杨宁先去更衣。

桃枝和杨宁,应该是早就埋下的棋子,只待有机会发动而已,所以,她和杨宁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交换口径。

也正是因为桃枝是早就埋伏在她跟前的,所以才能够在那些个宫女中脱颖而出,迅速成了新上来的几个一等宫女里领头的,这次自己进宫侍疾,福枝着凉,所以就带了她来。

只怕,不光是桃枝,那批慈庆宫、端本宫里所进的宫人里,还有他们的人。

所做这一切,就是为了争夺皇位。

那么,究竟是汉王还是赵王呢?

历来皇位之争,成王败寇,失败者就是死路一条。

可这样的杀父之举,却着实让人齿寒。

至于自己,只是误撞到这阴谋里的牺牲品,若不是自己,就会是太孙妃,或者何嘉瑜。

这一切,父王和朱哥哥知道吗?他们会如何应对呢?

漆黑雨夜,乾清宫偏殿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冲天而上,到了半空中方才发出明亮的光,如同闪电一般,迅速闪过耀眼的光芒又沉寂下去。

只是这一道闪电,并没有跟着阵阵雷声。

京郊,通往皇城的驿道上,风声、雨声、雷声和林木被风吹雨淋发出的声响里,隐约可以听见一队人马正在疾行,被布包住的马蹄踩到泥水洼里,才会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偶然的一道闪电照亮漆黑的夜空,可以看到锃亮的刀枪,全副的黑色甲胄,连马匹也多是棕色、黑色,这队人马显然训练有素,即使是在这样的雨夜里,也没有听到半点喧哗和抱怨。

除了风雨声,就是驿道上整齐的脚步声,连偶尔夹杂着的一两声军马的嘶鸣都低不可闻。

随着离皇城越来越近,突然有布谷鸟的叫声响起,人马都停了下来,然后井然有序地四散开去,隐入了驿道旁的树林、荒草之中。

这队人马隐藏起来不久,一点点光从远处慢慢飘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借着那打头灯笼里的一点点光,可以看到这一队车马,带有辎重——是火器、火炮等物。

这队人马看上去也很是干练,刀鞘偶然与铁甲相碰,都会闪出冰寒的光,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常山卫的人马。

雨越下越大,带队的常山护卫指挥孟贤有些紧张,他极目四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在微光中,他总觉得两旁的茂密林木间有身影在隐匿着。

这么机密行事,不可能被人知晓,方才那道烟光,说明内宫里已经发动得手,这会儿工夫,自己得赶紧到达皇城,与他们汇合才好,有了这批火器,功成名就指日可待,万不可在这会儿胆怯。

他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全速前进。”

就在他命令传达的同时,他的耳朵里听到了刀剑的砍杀声,这是身为军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中埋伏了。他惊惧不已,越发感觉到雨夜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显然,对方是刀剑出鞘等着他们,所以直到砍杀声起,他们方才发觉。

这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所为。

“注意,有埋伏——”还没等他的这道指令传达下去,先前埋伏在林木间的那批人马已经掩杀过来,下手准、狠、快,孟贤所率领的常山卫措手不及,片刻间就有许多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血水和着雨水迅速地流向了低洼之处。

又被新下来的雨水冲刷干净。

尽管常山卫身为精锐之军,由骁勇善战的孟贤带队,但由于他们是仓促应战,准备没有对方充分,即使和对方一般下手狠厉,也尽失了先机。

孟贤咬了咬牙,挺起手中的长枪,左右斜刺,一连挑翻了好几个黑甲军士。

正当他再度将枪举起之际,听到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

“箭——”

他的耳朵甚至能听到那人一把从箭囊中抽出了五支羽箭,拇指旋即搭上了弓弦,而后,瞄准目标,朝自己松手的那一系列动作。

孟贤心中大恐,对方竟然不屑于对他下暗手,先喊了一声提醒他,方才张弓搭箭。

他将手里的长枪挥得如同风轮一般,生人勿近。

然而倏忽间,那五支羽箭犹如飒沓流星,带着呼呼风声直射而来,到达的先后顺序却有所不同。

孟贤先后将那五支羽箭挑落,正松了一口气,速度放缓下来,却被一支黑色小箭射中了手腕,长枪落地。

竟然是箭中箭——五连环箭之后,还有小箭。

是谁?这般好的身手?

还没等孟贤从脑海里搜索出有这般身手的人名,一骑黑马上穿戴着黑色盔甲之人,一枪斜刺过来,挡着了他左手刺向一个黑甲军士的剑。

孟贤应战,但平日里用习惯的右手已经中了一箭,左手的剑到底不及对方的长枪趁手,没有五个回合就被那人挑翻在地,冰冷的枪尖刺在他的咽喉之间,却无论他如何翻滚都逃不脱,甚至,他想把自己的喉咙送到枪尖之上,来个痛快,也不能如愿。

孟贤倒在泥洼之中,挣扎着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绝望地问道:“你是谁?既然要杀爷,就利利索索给个痛快,干吗像个娘们儿似的戏弄于人?”

“到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那人却不理他的激将法,长枪疾如闪电,点了他的几处穴道,然后吩咐身边的人:“捆了,绑好。”

孟贤一被擒,混战就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常山卫很快溃不成军,迅速被那队黑衣黑甲的人马控制住了,对个别逃窜的常山卫,擒住孟贤的那人并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冷静地吩咐道:“按原计划,一队人马留下查漏补缺,留下证据,其他人抓紧时间跟我到皇城,和其他的兄弟们汇合!”